张嬷嬷缩在膳房里,可人脉仍在,耳聪目明,知崔侧妃因养子二郎君的婚事而心里不痛快,苛待奴仆,得脸的奴仆受了气,又来层层欺负下面人。
像沈薇这般干净讲究的人不多,吴厨娘则是最邋遢的那个,一天也洗不了几回手。
沈薇怕惹来麻烦:“这不好吧。”
“哪里不好了,常言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但咱们不是君子,有仇当场报。”沈蕙拍手叫好。
“祥云姐姐你听,我未曾骗你吧。”窗外,叽叽喳喳的说话声传入膳房,“我们阿蕙脑子不知如何长得,伶俐得很,满口道理,说得好生风趣。”
“来来来,这位祥云姐姐是赵庶妃身边的婢女。”春桃语速快声音尖,清脆鸟鸣一般,每每都令沈蕙想到兽房廊下养的画眉,“你们今晚吃什么?”
“吃烧烤,用削好的树枝串起食材放在炉火上烤制。”沈蕙举起肉串。
“我只见过西市中的胡商这么卖,但他们只卖羊肉和羊肠。”祥云稍怀疑道,“干鱼还能烤?”
“万物皆可烤。”沈蕙亲自动手,小把撒些胡麻,烤了两串腌鱼干给她,“姐姐尝尝。”
鱼干味咸,无需多余的调料,本就干瘪的骨头在烧烤后尽显酥脆,咸鲜臭香,不用吐词,整只嘎吱嘎吱嚼了便是。
“有茱萸油吗,不够辣。”祥云咬过一口,眨眨眼,紧绷的眉目舒展,食指大动。
春桃挑着烤虾吃,劝道:“腌鱼气味浓,庶妃有孕在身,闻到后万一又害喜,岂不是要怪罪姐姐。”
“是庶妃命我来吃的。”祥云略叹口气,“这一胎庶妃怀得艰辛,口味古怪,今日午睡前点了道蒸鱼,结果才入口,立即开始干呕,却依旧想吃。便让我来下人膳房寻些河鲜海鲜,带些味道回去,聊胜于无。”
赵庶妃在诞下三郎君后小产过一次,再度怀胎时便艰难,所生的女儿四娘因而自幼体弱。
薛皇后见此,下了恩典,抱四娘进宫抚养,命太医和医女们仔细照看,方平安长大。
“怀胎十月,当真辛苦。”沈蕙点点脑袋。
“是,不过庶妃有福,太医曾说她腹中胎儿结实康健,想必降世后也是个活泼的孩子。”祥云及时停嘴,没继续议论主子,一笑,“阿蕙妹妹,你吃饭的模样真有趣。”
“啊?”沈蕙腮帮子鼓鼓囊囊,牛肚柔韧,她嚼得用力。
“你们兽房养的豹子叫金云对不对?”祥云竖起拇指,“你虽狼吞虎咽却不粗鲁,跟金云似的,单看你吃东西,我自己都饱了。”
“谢姐姐夸赞。”沈蕙装憨厚,傻笑道。
“上京那日,段婆子讲过她认识赵庶妃房中的一个婢女,是蜀地人,爱吃她做的茱萸鱼鲊。倘若我写信给段婆子买食谱,你能学会吗?”饭后,沈蕙想起这件事,猜那婢女是祥云,有意帮妹妹抱大腿。
沈薇略微思索:“应该可以,天气渐凉,也适合腌鱼鲊。”
兽房。
“六儿,她们这是在做什么?”饱餐一顿归来,沈蕙本想往榻上随意瘫倒模仿大胖豹子金云昏睡,却听门外乱哄哄的,一瞧,一大一小两人在搬东西,忙叫来看热闹的六儿。
“说是咱们兽房要进新人了,和姐姐一样,都是二等,住您旁边。”六儿侧身,悄悄指了个身量矮小的丫鬟给沈蕙瞧,“我猜是原来在采买管事手下干活的孙婆子,小梨的干娘。”
沈蕙知道手下有哪些小丫鬟,可难免对不上脸。
“采买管事?”她若有所思,“那可是人人挤破头也想去的地方,突然来兽房,不会是......”
“姐姐想得不错,我瞧小梨愁眉苦脸,就知她干娘孙婆子是犯了事的。”六儿谈起这事,一脸兴致勃勃,“八成是手脚不干净,要么就是虚报银钱。管采买的地方乱得很,不时便有人被踢出去,从今年正月算起来,孙婆子已是第三个人了。”
“干娘,我帮你拿。”隔壁门边,小梨怯生生的,铺过床,又想帮孙婆子提包袱。
孙婆子却是反手一巴掌:“混账东西,你还敢凑到我眼前来。”
“你们日后同在兽房做事,朝夕相处,还是和睦些吧。”沈蕙拿逗猞猁的小木杖敲下门框,示意那婆子住手。
沈蕙本不欲管,但对面还有小丫鬟围着,总不该袖手旁观,失了人心。
“谢谢姐姐,不怪干娘打我,是我笨手笨脚,耽误干娘歇息。”小梨抹着泪哭,眼神却暗里藏光,借势打量沈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