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知韫当然不信。
她要强,可以为了电视剧的悲情哭,可以为了看到的感动事哭,毕竟都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轮到自己,只会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咽,哭不会让别人看见。
在过去的八年里,她只当过一个人的面哭自己的事。
是最开始和秦越嘉相熟的那个下午,被他找到了独自哭泣的身影。他很适当地,拉了她一把。
在苦橙弥漫的香味里,她好似闻到了柑橘的一阵清甜,然后渐渐地在安慰的轻拍中,拦不住要崩溃的河。
哭声从闷在怀里的听不见,到越来越大。
皮肤隔着衣料相连,可它太薄,她的泪水很快就透过衣料落在他身上,在夏天的晚上,有一种闷闷的凉意。
周陌川并没打断她,只是在等。他有过太多太多这样的时刻,所以并不着急。
陶知韫哭累了,松开他的怀抱往外看,才发现天已经完全黑了。房内不开灯,只能借外面路灯薄弱的光看清周围的一切。
也很好地掩盖了她脸上的失态。
她慌忙找纸擦好脸,再擦了擦周陌川的衬衫,发现再怎么擦也无济于事,要退一步却被人攥住手腕,“……抱歉。”
“不要紧,天气热,等下就干了。”他没松手,“要回来拿什么吗?”
她摇了摇头,才感觉这个光照条件摇头可能看不清,再带着哭腔平静回他,“不用,之前就已经清过了。”
“想回去了吗?”周陌川没有用上“家”这个字眼。
“嗯。”
于是他接过陶知韫手里的钥匙,代她关上大门上锁。走到停车点时,她在“嘀”声过后便飞快进了副驾,将脸侧到一边。
周陌川上车后,将钥匙还给她,看她时又被一躲,陶知韫摸索着把钥匙放进包内,心里没底地开口,“你都失聪一晚上了,不介意也失明一会儿吧?”
到这会儿,已经能借他的由头来给自己开脱了。周陌川好气地笑了笑,“行,你不介意盲人开车就行。”
“我胆子很大。”心情被他一两句拨回好转,她语气已经平静很多,“你、你放心开。”
“行。”在出了很长一段的窄道后,周陌川一踩油门冲了出去。
强后坐力把她按在座椅上吓一跳,瞪他,“你不要命了?”
“看你一晚上把我当猫一样躲着。”路遇红灯,他缓缓停车,“我又不是见不得人。”
“我见不得。”陶知韫哭过以后眼睛红红的,也蒙着水光,比平时更亮,“你明明就知道的,我刚刚哭过。哭完以后眼睛会肿,不好看了。”
“没有,你什么时候都很漂亮。”他看她时很专注,只看向她的眼睛,眼眸中墨色的海洋暗流翻滚,面上却显不出来。
他说,你什么时候都很漂亮。
陶知韫举着包的手慢慢地放下,最终落回腿上。人很难抗拒这种直击目光的,毫不收敛的夸奖。
有一种羞赧伴着喜悦从背脊一路爬上来,悄悄蹿上耳尖。
“我可不介意让人看着。”周陌川看着红灯转绿,踩了油门,只是这一次和缓很多,“大胆看。”
“谁要看你了。”陶知韫最后看了他一眼,哼了声气。
手无聊地拆着包的塔扣,翻来覆去,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大哭一场的情绪余韵也散了个干净。
悄悄偏一点头去看周陌川,眉骨优越,鼻梁□□,却因为暖色的路灯照耀,显得和煦又温柔。
或许,礼尚往来地夸一夸也不是不行……
“谁说不看我的?”他好像连她一丁点反应都能抓住。
陶知韫偷看被抓个正着,这么一闹头也不偏了,只心虚地呼了口气。
无人出声的局面一直坚持到家门口。
电梯落定后两人要分开,她抬手要按锁开门,忽而手腕被拉住,又直直地撞回去,回到今晚在她家中所保持的姿势。
推上去的指纹锁盖缓缓下落扣定,发出轻响。
陶知韫手被扣住,局限动不得,只能别扭地开口,“放开。”
“刚才在车上,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
大概停顿有点久,过道中的声控灯陡然间灭了。
出在幽暗的环境中,人的胆子也大了几分,到他耳边低声,呼出的声音扫着脖颈,“想说,你也很好看。”
身后的门传来动静把声控灯弄亮,她抬头,去看他的眼睛。
他喉结微动,目光扫视她一圈,好似要把人看穿。
陶知韫有一种后知后觉的危险感,在江芷开口问“是谁”时忙答,“我,陶知韫。”
江芷开门把她接了进去,在关门的之前灯又暗了下来,周陌川着一身黑融入黑暗,在最后一瞬拦住门。
陶知韫心中一惊。
“晚安,陶知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