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半句轻得几乎化在风里，惊鸟铃晃动的脆响恰到好处地掩住了尾音的颤抖。

他望着林霜的侧脸，握剑的手紧了又松。

“打打杀杀有什么趣儿？”

林霜懒洋洋蜷回竹榻，指尖戳着飘到眼前的花瓣，“有这功夫不如多晒两筐车前草。”

紫藤花影掠过凌霄眉间，将他眼底的波动切割得支离破碎。

玄金袍角下的云纹靴无意识碾过石缝间新萌的绿苔，留下道浅淡的痕。

“天璇峰主的青鸾舞剑，玉衡长老的星罗棋阵，介时我也会……”他顿了顿，喉结滚动咽下更深的期许，“我以为你会想看。”

林霜噗嗤笑出声，银锁链随着笑颤乱晃：“凌仙长这是邀我踏青？可惜本公子——”

他忽然伸手拽住凌霄剑穗，脸色认真起来，“是真的不想去。”

温泉雾气忽然浓稠，蒸得凌霄耳尖泛起薄红。

他后退半步挣开林霜的手，“你若改变主意……巳时开场。”

这话说得又急又快，像出鞘半寸又强行归鞘的剑。

玄金身影化作流光遁去时，掀起紫藤满架落花，纷纷扬扬的花雨落进温泉池，恍若打翻的胭脂盒。

青冥蹲在药圃边揪薄荷叶，突然小声嘟囔：“公子真不去呀？凌仙长昨夜特意来问您爱吃什么茶点，今晨又特意去取了过来……”

林霜忽然笑出声：“小管家公，你家公子我演技如何？可把你唬住了吧？”

他双手叉腰，得意的笑，“朋友这般殷勤相邀，想要我去看他比赛，哪能真拂了面子——可若直说要去，又哪来的惊喜？”

青冥走过来，叹了口气：“可是公子你有没有想过，凌仙长的飞剑能直接载人过去，而咱们现在要走着去问道崖……”

“急什么？”

林霜打断青冥的话，不肯承认自己思虑欠妥，嘴硬道：“嗯……咱们走山道赏景去——哎你拿貂裘干什么？”

青冥把纯白貂裘往林霜身上裹，直至将主人从头到脚打扮成个雪团子，“别看咱们这儿暖和，那是因为有温泉地脉，外头可是千年玄冰。”

而正如青冥所说，两人走出温泉地脉后，迎面扑来的罡风卷着冰碴，割得林霜鼻尖发红。

他望着蜿蜒入云的山道，青石阶覆着蓝莹莹的冰晶，远处七十二峰锁链在雾霭中若隐若现，恍若天神垂落的蛛网。

“公子当心！”青冥突然扯住林霜后领。

林霜踉跄后退，靴底堪堪避开冰缝里窜出的玄冥草——

那幽蓝叶片正张合如兽口，渗出腐蚀性的黏液。

“这玩意不是长在魔渊吗？”

林霜蹲下身查看，“江少麟这阵法布得忒不讲究！”

“是首座特意留着试炼弟子的。”青冥再度叹气，“公子，照这个速度，等咱们走到，大比都该散场了。”

林霜抓起雪团砸过去，被花灵轻巧避开，“小管家公懂什么？这叫踏雪寻梅的雅趣！”

小花灵突然双手结印，十指迸出翡翠藤蔓。

碧绿枝条在半空交织成镂空藤椅，新绽的辛夷花苞缀满椅背，细藤在扶手处勾出两只振翅的蓝冠雀。

青冥跟了林霜这么久，多少知道对方脾性，“公子坐这个去问道崖，更加雅趣，咱们也能快些。”

“公子请。”

青冥躬身时藤椅轻旋，晨露顺着叶脉滚落。

林霜自知理亏的摸了摸鼻尖，裹着银貂裘钻进藤椅，“小管家公越发能耐了。”

“公子坐稳了。”

青冥发间金纹随着灵力流转愈发明亮，藤椅倏地腾空，惊起栖息在冰松上的雪鸮，靛青尾羽扫落纷纷扬扬的霜花。

寒风裹着碎雪掠过耳畔，林霜拢了拢貂裘，在移动的藤椅上看风景。

虽说比不上御剑，确实比自己走路快很多，相当于人力三轮的速度。

下方冰渊泛着诡谲的幽蓝，隐约可见被冰封的魔物轮廓，利爪还维持着撕扯的姿态。

他忽然嗅到一丝腥甜，混在冰雪清气中格外刺鼻。

“等等！”林霜猛地叫出声，“往左绕！”

几乎同时，右前方冰层轰然炸裂。

黑雾凝成巨蟒冲天而起，猩红竖瞳锁住藤椅，獠牙滴落的毒液将玄冰蚀出丈宽深坑。

青冥指尖藤蔓暴涨，椅身在空中划出惊险的弧线。

林霜怀中的鎏金暖炉滚落，在冰崖撞出清脆回响。

“抓紧！”青冥声音发颤，藤轿突然垂直攀升。

林霜后仰时银锁链滑出衣领，眼眸中映出下方愈发浓稠的黑雾——那分明是魔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