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自玄金袍袖中取出一枚玉简,冰纹在日光下流转如星轨。
林霜接过玉简时,指端传来灼烫的刺痛——
天相广袖轻拂,鎏金灵力已悄然缠上他腕间。
“林公子只需凝神静气,回忆你的过往。”
天相嗓音轻柔似雪落寒潭,指尖掐诀。
林霜阖眸的刹那,神识坠入梦境。
苗寨的晨雾裹着艾草香扑面而来,十六岁的自己赤足踩过溪畔卵石,银铃在踝间撞出清泉般的脆响。
江少麟的剑穗拂过颈侧,他转身时霜纹广袖卷来松香,说要带自己看遍九重天的星斗。
那些争吵与背叛的片段如被冰刃削去,二十年孤寂化作泡影,唯余竹楼红烛摇曳的暖光。
天相广袖下的手指微颤,将截取的美好记忆凝成金丝,注入傀儡眉心。
林霜睁眼时,正见傀儡睫毛轻颤着苏醒,眸中流转着十六岁独有的澄澈光芒。
“快躲起来。”凌霄突然扣住林霜手腕,“若让他看见你,替身术便不攻自破。”
蒸腾的水雾漫过青石暗门,林霜蜷在狭小空间里,透过冰晶暗格窥视外间。
傀儡对着铜镜整理银项圈,看到镜中整个苗寨最靓的仔,满意又骄矜的抬起下巴。
“阿麟来接我了?”傀儡听到天相的话语,倏地转身。
“是。”
天相笑的慈爱,“不过他目前比较忙,你先去辛夷洞府住段时间。那个地方很漂亮,你一定会喜欢的。”
暮光为他昳丽眉眼镀上茸茸金边,欢喜得连银耳坠都晃成流星:“我就知道他不会抛下我!”
林霜眉头轻蹙。
水雾缭绕,仿佛将过去与现在割裂成两个世界。
他看着傀儡雀跃地随天相踏剑离去,月白广袖与玄金剑穗在云海中交缠,恍惚间望见了年少时追逐剑光的自己。
……
半年后。
晨光蹑手蹑脚攀上竹楼檐角时,林霜正伏在案前落下最后一笔。
墨香混着花露的清甜在宣纸间晕染,冰纹纸面上《外科玄机录》四字被镀了层碎金。
“成了!”
林霜甩开狼毫笔,靛青袖口沾着星点墨渍。
他伸了个懒腰,银项圈上的铃铛叮咚作响,“青冥!快把你家公子的大作裱起来,这书往后能救的人,比七十二峰弟子加起来都多!”
小花灵从温泉池畔奔来,发间金纹被朝阳映得流光溢彩。
他踮脚去看摊开的书卷,花瓣簌簌落在“剖腹取婴术”的图解上:“公子画得真细致,连脐带缠颈的解法都有!”
“那是自然。”
林霜翘着腿往竹榻上一瘫,指尖捻了片花瓣含在唇间,“你瞧这‘金针渡穴篇’,扎膻中穴治心疾,刺风池穴祛头风——当年江少麟剑气暴走,老子就是靠这套针法吊住他三魂七魄。”
晨风卷着暖雾漫过窗棂,惊起池中一对戏水的朱顶鹤。
青冥趴在案头逐页翻看,忽然指着“截肢续脉术”的配图惊呼:“这断腿接驳的血管脉络,比沧溟峰的星斗图还繁复!”
“剑修杀人,医者救命,自然不同。”
林霜支着下巴笑,银耳坠得意的晃,“等这书传到人间,那些被庸医耽误的产妇、让战火摧残的伤兵,都能多挣条活路。”
他说着,忽然瞥见玄金袍角扫过紫藤花架。
凌霄抱着剑倚在廊柱旁,不知站了多久,霜纹剑穗上凝着的露水正缓缓滴落。
“凌仙长来得正好!”
林霜起身,拿起书册递过去,靛青袍角在晨光中翻卷如蝶,“把这宝贝带去人间,找个靠谱的书局刊印万册——我这里收三成利,余下的全换成药材赈济灾民。”
凌霄抬手接住,指腹抚过书脊。
墨香从纸页间渗出,混着林霜袖口沾染的艾草气息,竟比问道崖的晨钟更撼动人心。
“天地钟择你为主,原是为这个。”他嗓音低沉,玄金广袖下的指节无意识摩挲剑柄纹路,“仙门修士求长生,你却惦记着凡人蝼蚁的生死。”
林霜赤足踩上温热的鹅卵石,踝间银铃惊散了池面倒影:“圣道圣道,总得做些配得上这名头的事。千百年后,飞升仙人都只会变成遥远的传说,但那些靠这书活命的百姓——”
他忽然转身,晨晖为昳丽眉眼镀上金边,“会世代传颂林神医的功德。”
青冥捧着鎏金茶盘从竹楼走出,新焙的花茶在冰裂纹盏中漾开涟漪。
林霜接过茶盏抿了一口,眯起眼享受舌尖回甘的蜜香:“凌仙长,分你半成利当跑腿费如何?”
“不必。”
凌霄将书册仔细收进芥子囊,“问道崖的仙门大比今日开场,各峰精锐尽出,你……可要同去观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