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怀夕闻言回头,看到徐以安不知何时走了进来,正眉头微皱地看着她。
楚怀夕下意识滚了滚喉咙,“季瑾溪躺了一天了,我想给她擦擦身子,这样能舒服些。”
徐以安上前一步,目光落在那盆水上,语气平静却透着不容置疑:“我来吧。”
楚怀夕愣了一瞬,想到徐以安的洁癖,心里莫名涌起一股酸涩,紧握着毛巾,不肯放手。
半晌,小声说:“你忙了一天也累了,还是我来照顾季瑾溪吧。”
徐以安目光扫过楚怀夕紧握毛巾的手,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情绪,抿唇,坚持道:“我是医生,我更清楚她的情况,我来。”
“我来!”楚怀夕把毛巾按进温水,水花溅上徐以安的手背。她们在蒸腾的热气中对视,水珠顺着徐以安的腕骨滚落,在瓷砖上碎成星子。
两人就这样僵持着,谁也不肯让步。
病房里的气氛一时间有些微妙。
季瑾溪看着眼前这一幕,心里明镜似的,暗自好笑,故作虚弱地咳嗽两声,“咳咳,你们俩别争了,随便谁都行啊。”
可是楚怀夕和徐以安都像是没听到季瑾溪的话,依旧静默对视着。
楚怀夕脑海里不断浮现出徐以安对季瑾溪关怀备至的画面,想到徐以安温柔地给季瑾溪检查伤口、安排流食,现在还要给对方擦身子,她就越发不想把毛巾递出去。
而徐以安也不知为何,一想到楚怀夕要给季瑾溪擦身子,心里就莫名的烦躁,烦躁到想放下洁癖来做这件事。
“毛巾。”徐以安摊开的掌心纹路清浅,仿佛手术刀划出的精准切口。
楚怀夕盯着她中指内侧淡粉的月牙疤——那是自己醉酒后打碎红酒杯留下的纪念,最终还是松了手,将毛巾递给徐以安。
“好,你来吧。”
徐以安接过毛巾,指尖不经意间触碰到楚怀夕微凉的手,两人皆是一怔,但谁也没有吭声。
徐以安紧抿着唇,仔仔细细地戴上手套,开始给季瑾溪擦身子,动作僵硬又小心。
水雾氤氲间,徐以安腕间的消毒水气息与松木香纠葛着攀上楚怀夕鼻尖,令她想起这双手曾颤抖着解开她旗袍盘扣的温度。而此刻,这双手在季瑾溪身上移动,她嫉妒得要命。
她都没这么细心地照顾过我!!
为什么我不生病啊!
楚怀夕越想越气,忽然倾身,温热的呼吸惊散水面浮光,“徐医生连病人耳后绒毛都要擦拭三遍的洁癖,真是令人佩服!!”
话音未落便懊悔得咬住舌尖。
季瑾溪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老徐,病房里的老陈醋味太浓了,帮我仔细擦擦哦。”
徐以安没说话,专注地给季瑾溪擦拭,但余光却总是不自觉地扫向楚怀夕。
看到楚怀夕一脸失落和不甘的模样,她心里竟隐隐有些畅快,又有些心疼。她在心里暗自埋怨自己,怎么会有这样奇怪的情绪。
不久后,擦完身子,徐以安直起腰,对楚怀夕说:“你去休息会儿,这里我看着就行。”
楚怀夕一点都不想看到徐以安,冷哼一声转身走出病房,细高跟踩的地板铿锵作响。
她没注意到,徐以安望着她离去的背影,眼中满是复杂的情绪。
季瑾溪无声勾起唇角,“老徐,别看了,你恐怕连楚怀夕的头发丝都看不到喽。”
徐以安摇头否认,“我没看她。”
“那你对着门口发什么呆?”
徐以安一本正经地说:“这里是医院,她的脚步声会打扰到病人休息。”
季瑾溪:……
季瑾溪支起身子正要开口,却见徐以安已利落摘下污染的手套。医用橡胶弹在垃圾桶边缘的闷响里,藏着微不可察的叹息。
三日后正午,蝉鸣在消毒水味里浮沉。
经过楚怀夕和徐以安的精心照料,季瑾溪的情况稳定不少,想到自己的追妻大计,她趁着午休时间,揣着精心准备的便当,去找徐以安。
百叶窗将阳光裁成琴弦,徐以安枕着手臂沉睡,钢笔在病历本上洇开墨痕。
楚怀夕望着她随呼吸起伏的肩胛骨,心里最后一点点不爽也化作了心疼。她轻手轻脚地推开门,生怕弄出一点声响吵醒对方。
楚怀夕将便当轻轻放在一旁的桌上,自己则走到窗边的沙发坐下,静静看着徐以安。
徐以安的发丝有些凌乱,几缕碎发垂落在脸颊旁,楚怀夕想伸手帮她捋到耳后,可又怕惊扰了这份宁静。
她就这么趴在沙发扶手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徐以安,看着她均匀的呼吸,偶尔不知因为什么而蹙起的眉头。
不知看了多久,楚怀夕的眼皮也开始变得沉重,可她还是强撑着,舍不得移开视线。
要是能一直这样看着她,守着她,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