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热的泪水渗进徐以安白大褂第三颗纽扣的位置,那里突然结出冰棱,细细密密地扎着徐以安的心口。
她用拇指指甲用力掐了一下食指指腹,而后抬起双臂,克制地轻环住楚怀夕:“别担心,季瑾溪会没事的。”
不知过了多久,急救室的门缓缓打开,主刀医生一脸疲惫地走了出来。
楚怀夕瞬间冲上前,拉住医生的胳膊,声音带着哭腔问:“医生,我朋友怎么样了?”
医生摘下口罩,冲徐以安点了点头,“手术很成功,患者目前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但还需要在重症监护室观察一段时间。”
楚怀夕紧绷的神经瞬间松懈,双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幸好身后的徐以安及时扶住了她。
“没事了,没事了。”楚怀夕轻声重复,靠在徐以安怀里,泪如雨下,“太好了,徐以安,季瑾溪没事了…”
徐以安望着她的泪眼,点头嗯了一声。
真好,季瑾溪没事了。
真好,花蝴蝶可以继续展翅了。
在季瑾溪被转入重症监护室后,楚怀夕坚持守在门口,徐以安则去了解手术的详细情况。
等她回来时,看到楚怀夕蜷缩在椅子上,眼神疲惫又哀伤。
徐以安在她身旁坐下,递过去一杯热水,楚怀夕接过,双手还在微微颤抖。
“喝点水,别太担心,等会儿你就能进去看她了。”徐以安看向重症监护室。
楚怀夕抬起头,猩红的眼中满是依赖,“徐以安,今天要不是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谢谢你一直陪着我。”
徐以安心里有点酸,摇头,“不用谢,季瑾溪是我的朋友,这是我该做的。”
又过了一会儿,护士通知可以进去探视。
楚怀夕小心翼翼地走进重症监护室,看着病床上面色苍白的季瑾溪,眼泪再次滑落。
她轻轻握住季瑾溪的手,喃喃道:“你这个大笨蛋,怎么这么不小心啊…”
徐以安看了眼时间,“我得去值班了。”
楚怀夕擦了擦眼泪,声音轻得像监护仪的电极片飘落,“好的,你快去忙吧。照顾好自己。”
徐以安嗯了一声,离开病房。
深夜的监护病房泛着幽蓝的光,徐以安带着血气分析报告静立在门边,看着楚怀夕用棉签蘸着温水轻拭季瑾溪干裂的唇。那双好看的手曾摇晃着各种各样的酒杯,此刻却把纱布叠成规整的方块,边角都掐得分毫不差。
她看着楚怀夕将米汤吹了又吹,瓷勺悬在苍白的唇瓣上方迟迟不肯落下。
她看着楚怀夕忙前忙后,一会儿给季瑾溪调整输液的速度,一会儿又轻声呼唤着季瑾溪的名字,试图把她叫醒。
她看着楚怀夕细心地将季瑾溪额前的碎发拨开,眼神里满是心疼与关切。
仪器规律的滴答声里,徐以安数到楚怀夕第十七次抚平被单褶皱,月光在她低垂的睫毛下投出小片颤抖的阴影。
“徐医生?”值班护士举着病历本轻声提醒。
徐以安闻声回神,看向护士长,“今晚多留意季医生的情况,有异常及时通知我。”
护士点头,“放心吧,徐医生。”
徐以安转身离开,前往楼下的病房。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楚怀夕的眼皮越来越沉重,身体也开始不由自主地摇晃。她靠在病床边的墙上,缓缓闭上眼睛,陷入了疲惫的梦乡。
徐以安查完床回来,看到楚怀夕靠在墙上睡着了,心中涌起一丝怜惜。
她轻手轻脚地走进去,站在楚怀夕身边。
晨光漫过窗棂时,徐以安轻轻托住楚怀夕下滑的肩颈。沉睡的人无意识蹭了蹭她颈侧,在她肩头蹭出一小片橙花沼泽。
徐以安静静地站着,看向病床上一动不动的季瑾溪,莫名地羡慕对方拥有楚怀夕的爱。
被楚怀夕爱着的人,很幸运吧?
想到昨天下午融化在唇齿间的冰块,想到那句“徐以安,我想你幸福”,徐以安得到了答案。
很幸运。
会让人忍不住觊觎的幸运。
监护仪跳动的绿光里,徐以安忽然看到自己身上的白大褂。
一滴从楚怀夕眼中坠落的星子,正在第三颗纽扣的位置凝结成永夜的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