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陆行挑着眉看她,语气有些微妙,“你从来没给我打过调料。”
不知道在暗指什么。
不过谢灵特别安静,安静到有些异常了。
通常来讲。
这代表一些不妙的事情。
需要检查一下孩子做了什么。
裴陆行视线在她脸上梭巡几圈后,转向了裴千语,却没提醒,带着点看热闹的饶有兴致。
裴千语低头看了一眼调料碗,碗内的调料很多,上面洒了一圈花生碎和菌菇,看不清底下是什么,但看着就很好吃。
她很高兴地夹了一块嫩牛肉,在碗里裹来裹去,将调料沾了个十足十,然后充满期待地塞进嘴里。
谢灵的目光在这一秒也充满了期待。
三秒后。
裴千语很惊喜地看向谢灵,说:“香菜!你怎么知道我最喜欢香菜了!”
她给谢灵竖了一个大拇指,十分激动,像是找到了组织,“我就知道!我们是一个世界的人!你是香菜党!我更喜欢你了!”
“……?”
谢灵有点无法呼吸。
她看了裴千语好一会儿,眼神难以置信,无法理解。
而后她唇紧紧抿着,再没有说过一句话。
裴陆行目睹全程,到此刻,偏过视线,不忍心和妹妹有任何的目光接触。
以他对她的理解。
现在的情况完全符合“谁让我不好过我就让裴陆行不好过”的铁律。
午饭过后,开车回家时,像来时一样,三个孩子在后座。
裴陆行靠在左边的车窗,裴千语靠在右边的车窗。
谢灵就比较倒霉了。
她在中间。
左边是讨厌鬼一号,右边是讨厌鬼二号。
一号将手臂揽在她的肩上,二号抱着她的胳膊,各自像小动物一样打着独有标记。
谢灵犹如行尸走肉般,麻木地放弃抵抗。
暑假的快乐时光因为裴千语的到来而结束。
谢灵再也不能像从前一样自由安排自己的时间了。
因为无论是弹琴还是画画,身边总会多一个全自动夸夸机,语音选项为“哇谢灵你弹得好好听啊学了多久啊感觉比那些大钢琴家都厉害”和“哇谢灵你画得好好看啊学了多久啊感觉比那些大画家都厉害”。
谢灵不能理解。
她小时候不是……不是最喜欢跟在裴陆行屁股后面吗?
为什么现在像找到新玩具了一样,新鲜劲儿一直没过。
作为这个新玩具,谢灵感到很痛苦。
随时随地都有个小尾巴跟着。
尤其是,另一个尾巴现在也有话说。
“滚。”
裴陆行垂着眸,居高临下地看着一米外的裴千语,平静地强调:“她选的我。”
“那是你强迫她的!你有本事让她自己选!”
裴千语大声嚷嚷,看起来要跳上来咬人了。
裴陆行手臂搭在谢灵的肩上,将人揽在怀里,用一种略有些攻击性的目光盯着裴千语,语调还是漫不经心的,“离她远点。”
“你才是离她远一点!”
裴千语跟他争夺起来,很是生气。
“……”
谢灵很不想说话,但已经听这两个混蛋吵了十分钟了,耐心终于告罄,提醒:“只是去买冰淇淋。”
“那我也要一起去!”
裴千语又想过来抱着谢灵撒泼打滚,但显然另一只恶犬并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警告地盯着她,懒懒散散道:“不好意思,我有暴力倾向,有陌生人靠近就会发病。”
“?”
裴千语用一种很挑衅的语气说:“好啊,那就打死我。”
“那你试试。”
“……”
谢灵真的有点崩溃了。
她受不了地命令道:“安静。”
两人还剑拔弩张的氛围一滞,而后同时偏转了目光,闭了嘴。
谢灵现在有点体会到阮黎平时的心情了。
她疲惫地说:“一起去,谁再吵就留下。”
两个小学生安静如鸡,不再吱声了。
回来时,谢灵和裴千语一人拿着只甜筒,裴陆行则拎着谢灵的一只包和手机——裴千语不用,她不背包包也不穿没口袋的衣服,就算衣服没有口袋,手机也一定要贴身拿着,此人为手机重度依赖患者。
“好热啊。”
裴千语忍不住抱怨了一句。
延和的夏季每年都仿佛酷暑,白天户外的温度堪称炼狱,导致暑假都变得单薄无聊了很多。
“没人叫你跟来。”
裴陆行冷嘲热讽一句。
“跟你说话了吗?”
裴千语呛了回去。
“我跟狗说。”
裴陆行不咸不淡地回应。
两人又开始了近日来的经典斗嘴节目,吵起来甚至都忘了中间还有一个人。
谢灵低头舔着甜筒,已经疲于阻止了。
回去的途中。
她安静地盯着地面上的影子,看见他们两个互相对望的影子。
有一瞬间。
过去与现在开始闪回重合。
一切都极度相似,唯一不同的是,曾经只有两个人的影子,如今变成了三个。
空间仿佛变得狭窄了。
她望着那两个隔着她却互相对视着的影子,听着两人不痛不痒的小学生吵架。
忽然。
她将没吃完的甜筒塞到裴陆行手里,轻声说:“我先回去了。”
而后没有再等两个人,径直朝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