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妹妹已然失去了叫哥的权力。
不过这对裴千语而言,就和失去了一张0分试卷一样丝毫不值得惋惜。
她“哦”了一下,说:“好的,这位我爸弟弟的儿子,请问你要把我的宝贝带到哪里去?”
宝贝?
谢灵被这个词激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然而还没来得及炸毛。
边上的人先她一步,语调讽刺地开了口,“宝贝?”
谢灵侧过头看裴陆行,目露期待。
她知道的。
哥哥一向说话比较难听。
快点对这个词汇狠狠抨击一下,最好连人一起抨击,然后给裴千语造成巨大的心理阴影,从此离她远远的。
对方大约接收到了信号,在谢灵充满希冀的注视下,说道:“你是不是搞错了?”
他眼眸微微眯了一下,难以辨清这句话是玩笑还是认真的,“是我的。”
这句话并没有说完。
完整的语意是——是我的,宝贝。
“宝贝”这个词的范畴实在是太大了。
亲人、好友、情侣……都可以用。
裴千语这种神经大条的人更是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她不能接受的是——
“什么你的?”
她很不满地嚷嚷起来,“我的!”
“……”
谢灵夹在其中,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谁比较恶心。
三个小孩凑在一起打闹。
对大人而言是一场值得欣赏的画面。
阮黎却眉心微微拢起一点弧度,目光始终停在裴陆行身上,眼底带着某种难以名状的似忧似惧的情绪。
有时候。
人的行为不像书本上的知识有明确的量化标准,因而只能依靠经验来做阅读理解。
当答案的依据并不绝对时,就只能称之为感觉。
人是不能因为“感觉”而被审判的。
因为罪行还没有出现。
可是等到罪行真的出现的时候,还能挽回吗?
“婶婶,我好饿啊,中午吃什么呀?能不能出去吃呀?”
裴千语摸摸肚子,大喇喇地走了过来,抱着阮黎的胳膊撒娇。
“我想出去吃火锅!”
她身上有一股很旺盛的生命力,朝气蓬勃。
让人实在拒绝不起来,也不忍心让她失望。
阮黎看着裴千语,眉心的沟壑慢慢舒展开,笑了笑,摸着她的头,温和地说:“可以呀,我们千语想吃,那就出去吃火锅。”
夏天吃火锅。
这种选项,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类做出来的?
谢灵盯着菜单看了一会儿,实在没什么胃口,递给了旁边的裴陆行。
到餐厅时特意选了一个带单独空调的包厢,大约能比大厅里的中央空调凉快一点。
但火锅咕噜噜开始冒泡以后,热气上涌,低温空调吹过来,两相交替,竟然能造出又冷又热的叠加态。
侍应生在一旁布菜,裴千语叽叽喳喳地和人聊了起来,这样的人大约一直生活在一个被爱的家庭里,对谁都能释放善意与热情。
大人们笑着嗔怪两声,连侍应生的笑容也多了几分真心实意的温柔。
这样的氛围的确算得上很好。
谢灵撑着下颚,观察了片刻,也终于不得不承认,讨厌这样一个人是很没道理的。
她收回视线,站起身,朝外走去。
“你去哪里?”
裴千语原本还在跟侍应生聊关于“什么?你们老板居然真的不要脸到拿自己的自拍照当奖品”的八卦。
但此人眼观八方,一眼就看到谢灵的离席了,十分关心地问了一句。
“……”谢灵说,“重新打个调料。”
“打调料吗?”她若有所思几秒,忽然说,“谢灵,你可不可以帮我也打一个?想试试看你的口味,对了你吃醋吗?”
谢灵不知道她为什么能做到这么自来熟。
而且还能这么自然地命令她。
拿她当什么?
侍应生吗?
连裴陆行都不敢这么和她讲话。
“不吃。”
谢灵面无表情道。
裴千语一副很可惜的样子,说:“醋才是灵魂所在,哎……算了,要是换别人我肯定会说对方没品味,但是你的话,我接受。”
“……”
谁需要你接受了?
谢灵懒得理她。
“记得帮我也打一个唷。”
裴千语不忘说。
“……”
谢灵出于礼貌才没有当场说出一些难听的话来,转身离开时,无声地冷笑了一下,觉得很荒谬。
调料台前。
谢灵盯着调料碗片刻,然后朝里倒了惊人量的醋。
正要回去,目光不经意划过某个品类,她忽然一顿,停了下来。
一向光明磊落的人竟然陷入了某个邪恶的挣扎。
犹豫许久后。
终究还是做出了那个阴暗的决定。
她慢吞吞地拿着调料碗走过去,然后往里加了致死量的香菜。
——谢灵此生做过的最恶毒的事情。
做好事需要勇气,做坏事也同样需要心理建设。
但一旦突破那条线过后,愧疚就不复存在了,只剩下了兴奋与期待。
小恶魔带着第一次作恶的新鲜与亢奋,端着两只调料碗回去了。
她神色平静,若无其事的样子,然后将加入了致死量的醋与香菜那碗相当地狱的调料碗递过去。
“哇,谢谢,你真的打了耶,”她两只手接过去后,“嘿嘿”两声,说:“刚我哥……不是,我爸弟弟的儿子,他居然说你不会帮我打,我就知道你不会忘记的。”
谢灵没做声,回了自己的座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