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生“哦”了一声,然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颓靡了下来,半死不活地问:“那这首诗到底是啥意思啊?”
江既明一撩眼皮:“你不是说他失恋了么?”
“我是说了,但是......”
“那你就写上,哪个老师给你打了零分你就找他当面质问凭什么,他当面问过人家作者了?”江既明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地朝后一仰,开始闭目养神。
“江哥,你是真隔岸观火啊,一点都不管我的死活。”男生说道,而后又豁然地幸灾乐祸,“但是我完全不care给不给分,爱咋咋地!我妈找你来真是找对了!”
江既明趁学生做试卷,掏出手机,默默地对着窗口的丁香花拍了一张照片,然后定睛欣赏了一番,总觉得空落落的,他将问题归咎于自己乏善可陈的拍照水平,有些落寞地关上手机,而后又重新闭上了眼睛。
等再次睁开眼睛,是被学生推醒的。
“江哥!江哥醒醒!”男生推着江既明的肩膀。
他缓缓地睁开眼睛:“唔,题做完了?”
“没有,外面那人你认识吗?等你的?”男生指了指窗外。
那里站着一个人。
江既明刚睁眼,被面前落地窗的强光刺激得睁不开眼,他微微眯着的眼睛,一层水雾蒙在视线上,让他感觉还像是在梦里。
窗外有一个黑色的身影,正戴着耳机,靠在树下,一手插兜,低头看着手机。
他意识到自己刚才回忆了太多以前,现在干脆连梦都是那一幕,还挺逼真的,甚至能闻见花香。
这时,他又被推了一把,一个没坐稳直接倾斜摔下了椅子,一屁股坐在了地板上。
“江哥问你话呢!这人你认不认识啊?”
这一跤是彻底将江既明摔醒了,他的眼睛逐渐睁大、锁定、对焦,面前窗户外的人影也逐渐清晰。
与记忆中的人重合。
这个动静直接惊动了窗外的人,那人摘下耳机,抬起头,朝着屋里看了过来。
江既明的表情像是见了鬼一样,震惊地合不拢嘴,像是被吓过去半条命。
旁边的学生见状急忙将老师扶起来:“对不起我手重了,老师你没事儿吧?”
可是江既明却在学生的搀扶下狼狈不堪,反复站了几次才站起来重新坐到椅子上,他的眼睛一直盯着面前的人,眼中的惊讶没有减少半分,迟迟缓不过来。
“江老师,你别吓我啊,你说句话。”男生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手忙脚乱地问着江既明。
“我没事,没事。”他机械地回着话。
“看样子这个人你真的认识啊?”男生问。
“不,不止认识。”江既明呓语般地回答。
他紧紧地与那人对视着,缓缓抬起胳膊,指着那人的脸,颇有隔空传话的架势。
这时,手机上传来一条消息。
江既明打开手机。
是“X”发来的一句话。
“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江既明心脏骤停,几乎屏住了呼吸,缓缓抬头,看到窗外的许望舒抬了抬左边的眉尾,做出询问状。
那一瞬间,他像是被电流流经全身,一阵酥麻的感觉使他的思绪穿越回去,与眼前交叠在一处。
江既明记得在高一那天语文课下课后,他跑出去傻兮兮地、刻舟求剑地找了一圈儿,却再也没有看见那个身影。
那时,他觉得那人还挺帅的,回家以后止不住地反复回想、迟迟忘不掉那个对视,半夜燥热地睡不着,然后闭上眼睛,拼命地想着站在树下的那人,在那副朦胧又荒唐的场景下撸了一发。
也是在那天晚上,他在大汗淋漓的余韵中,得知了自己的同志身份。
时至今日,时至此刻,江既明才猛然发现了一个藏匿经年的真相。
他缓缓地、放弃挣扎似地闭上眼睛,嘴角渐渐勾起,无奈地自嘲了一声。
原来少年那一夜的肖想,早就已经是许望舒了。
他想起来的太晚,竟从来没有想过,那之后的每一次见面,都是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