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控。
这种行为在许望舒身上极为罕见。
他常常将“失控”视为自身的无力以及无能,因此会在每一刻都尽力保持着清醒与理智,以确保自己与这个世界互不发现彼此的端倪。
这在他看来,是对自己的终极保护。
不过一分钟时间,不过数十次直达肺腑的吸气与呼气,他已逼自己恢复常态。
许望舒打开茶几底下的抽屉,拿出医药箱,熟练地为自己包扎了伤口。
他将客厅收拾干净,然后将紧闭的窗户逐一打开,让流通的空气带走房间里那人哪怕一点的痕迹。
走至玄关,一双换下来的拖鞋正凌乱地摆在地板上。
许望舒盯着那双拖鞋良久,然后弯下了腰,拎起拖鞋,朝着卫生间走去。
他站在洗漱台前,将拖鞋浸泡在水中,放入除菌消毒洗液,用鞋刷不断地将它来回刷洗,反反复复刷了八次。
到第九次的时候,他被自己已经磨破却仍浸泡在消毒液中的手指狠狠地蛰疼了一下,这才停了下来。
他看着已经被自己刷得不成样子的拖鞋,瞥了一眼旁边的垃圾桶,觉得比起洗漱台,那里似乎更适合它,于是便随手扔了进去,又将自己的手反复洗了三遍。
仿佛要连同这漫长的一天一同洗刷干净,才肯罢休。
按照惯例,这周一早上是开学典礼。
这天早上八点,全体新生以及部分其他年级的师生代表都陆续来到学校的体育馆中,等待着开学典礼的开始。
新生们穿着定制的“临大红”文化衫,在辅导员的组织下分别涌进体育馆主馆场的阶梯座位时,像是鲜红的火焰燃烧蔓延开来,点燃整座体育馆。
“这典礼猴年马月才能结束!”颜兴站座位旁边迟迟不落座,反复抱怨着。
但由于大家起了个大早,都没怎么睡醒,懒得开口,因此没什么人理他。
这时,小岚不知从哪个队伍偷偷溜了过来,突然拍了拍颜兴:“哎,江哥呢?咋没跟你一起?”
“哎呦卧槽,你吓死我了!”颜兴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拍得魂儿都散出去一半。
“问你话呢,快说!”小岚看着有些着急,还时不时看向远处自己学院的导员在没在。
“我也不知道江哥在哪,他从昨天文艺汇演就不见了,你丫没看学校表白墙啊?”颜兴说道。
小岚当然知道江既明昨天没来:“傻逼,我跟他一个节目的,能不知道吗?还用得着看表白墙?”
前边一个带着厚厚的眼镜,无比安静却一直在偷听的男生突然转过头来:“什么表白墙?这跟江既明不见了有什么关系?”
很显然,这位看起来就“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四眼同学从入学到现在,还没有加表白墙,甚至不知道那东西为何物。
颜兴一脸无语地看着这只稀罕物种,从兜里掏出手机来随便点开一条表白墙,说道:“文艺汇演那天,表白墙都炸了,全他妈是许神合唱的照片,看,随便一翻就是!”
四眼同学凑近一看,发现这条表白墙的标题是“我靠!我没看错吧!文艺汇演大合唱上这个是大二那个许神吧!”
然后下面是几张模糊的照片,全都是对准了一个人脸照的。
“许神......不会是大二的许望舒吧?”四眼回想到,自己前段时间还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找到这个大名鼎鼎的许望舒的邮箱,给他发邮件借高数的学习资料呢!
“是啊,反正我看到他代替江哥的位置唱男高音,差点没震惊得喷出来,可惜这位气场实在是太强了,我愣是憋半天没敢跟他搭话问江哥的动向,要不我还用得着跨越半个体育馆来问你啊?”说完,小岚仿佛回忆起什么,脸上露出一丝局促,然后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她实在是恨死自己这根直来直去的神经了!怎么早没注意到江既明的尴尬,还帮着自己父母追问人家的家里情况,现在想起来简直想把自己这张嘴捐了!
“我真不知道他去哪了!昨天晚上他就没回宿舍,给他发消息也不回。”颜兴挠着头说道。
这时,小岚急速地拽了拽颜兴:“卧槽,许神怎么也来了?不是只有新生吗?”
他们的座位正好在前两排,离地面很近,因此颜兴抬眼看去,正巧看见许望舒穿着白色的衬衫,从观众席前路过。
颜兴看到他这身打扮,顿时翻了个白眼,因为他用大拇指都能猜出来这位出现在这儿的目的:“他是学生代表,一会儿要致辞。”
从高中开始,只要是学校典礼,这位都是学生代表,发言了不知多少次。
许望舒的脸上波澜不惊,从颜兴面前朝着主席台走去,没有转头看向观众台。
按照传统,新生开学典礼上的学生代表致辞应该是从该年级的新生中选的,可是那名同学在昨晚的欢闹中不小心摔了一跤骨折了,因此组织这次典礼的老师便临时联系了去年发言的许望舒,让他用去年的稿子改一改,救个急。
就这样,原本的学生代表致辞变成了“学长代表送祝福”。
早上九点,开学典礼正式开始。
在升国旗奏国歌、校长讲话、教师代表讲话结束后,便来到了学生代表发言。
在许望舒走上台的那一刻,台下的新生不知哪个胆子大的喊了一句:“许神好帅!我爱你!”
这一句话直接将严肃又沉寂的体育馆一瞬间点燃,台下所有人都大声鼓掌起着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