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高挂枝头,夜色是最好的遮羞布。蜘蛛的弱小气息不被任何人察觉,它只是在各个高楼的一角结着透明的网,隐藏在不同的角落摆动螯肢静待猎物上门。
还没等京墨想好要怎么去找音蛛,她倒是先一步过来了。
音蛛一改以往的裙装,黑色的衣着都是带有束口的样式,手上未拿烟斗,步伐利落干脆。
“明日我就要出征[噬魂之境],不在殿内的时候,你更是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对。”
“小心被抽皮扒筋。”音蛛双手交叉抱在胸前依靠在房门处。
最后这句并不是虚言,京墨那些取出的血液和肉块并没有出现增强力量的迹象,种种研究都不符合古籍记载的那样。
长老们对京墨的作用起了疑心,也对音蛛那日的说法起了疑心。
京墨听罢,心里有了思量。
过去的月份里各长老的耐心已经到节点,派来勘探的隶使几番表达过不满。再加上她到现在还“未醒”,音蛛一旦离开殿内,恐怕自己的处境就是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见她不说话,音蛛也觉得没趣,“又哑巴了?”
京墨抬眸看了音蛛一眼,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五黑的瞳孔外圈泛起一点猩红,右手捏起指节将念力化成刀刃悬于空中。
突然亮出的利器让音蛛心惊。
“你?!”
刚拔下头上银针呈戒备姿态,就见那刀刃未冲自己来,反而是对着京墨的左手脉搏毫不犹豫的割去。
京墨之所以选择割在这,利用的就是脉搏的活跃,伤口里迸发出的血液溅在空中顷刻被催化成血雾,随着脉搏的跳动加速了它的扩散。
音蛛被眼前的景象震慑住了,血雾灵活的钻进她的鼻腔,宛若回到了那天还是一株灵草的京墨给全殿的妖兵们度入魔气,此刻房内只有她一人承担这份力量,丹田在以不可控制的速度充盈起来。
感受霸道魔气的流窜,她的经脉尽数凸起宛若枝条缠于手臂,漫上脖颈发出青色。
难忍力量的灌入,“啊——”
随着音蛛的一声喊叫,原本在大厅的穗言连忙赶来。
“夫人,你怎么了?”
京墨也被音蛛的反应吓着了,她本意只是想试试血雾除了极速的治愈能力以外还有什么作用,这才割破脉搏加大了剂量,一时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产出的血雾。
她的活血血雾,果然有蹊跷!
“别过来!”一声厉斥。
音蛛害怕控制不了力量,企图呵退穗言,哪知轻轻抬手的一个波动,穗言被打飞数米距离狠狠撞击在墙上又吐出一大口鲜血,像块被扣下的软肉直接滚在地面,旁边木质的房梁也被震断,一人粗壮的木桩砸落在她身上。
余波一道,把音蛛前些时日设的隔绝结界都给打了出来,淡紫色屏障显形,密密麻麻细碎如蛛网的裂口随着清脆的“咔咔”声,一个眨眼整大片瓦解成无数碎块,眨眼成了缕缕烟雾,很快就消失在空中。
穗言没了回音,外界却开始有了回应,虫鸣鸟叫,院中池水,一声声不绝于耳的涌入,她们和外界的声音再次连接起来,明明静谧的夜也开始变得吵闹。
音蛛怒瞪着血雾的主人,伸出手想要握住那脉搏上的伤口却又被躲开。
“快收手......”半跪着,说话的声音因为结界的破裂恐被他人窃听了去,多了一份急切又多了一份央求。
京墨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镇定下来,挥动手指,血雾很是听话的被操控着从伤口回到了体内,随着最后一抹血雾的收尾伤口也消失不见,只剩下原本白术红绳留下的伤疤。
稳住心神,京墨想迈开腿走过去却动不了身,嗓音里带着沙哑。
“穗言,”京墨喊了一声仍不死心,声音里又带了点认命的哽咽,“穗言!”
音蛛起手用禁言咒封上了她的嘴,尽量压低了音量,“别喊了,她已经死了。”
蜘蛛能感受到空间里还有几个活物,不多不少,只剩两个会喘气的。
屋子里又安安静静,好似无事发生,可穗言没了生气的尸体就躺在不远处,死肉一块,历历在目。
愧疚上头的京墨被下了咒不能言语,腿脚发软的瘫坐在地上,怔怔地望着地面好似一个易碎的陶瓷娃娃,眼眶酸涩得直眨眼。
她想保命,想报仇,想逃跑,可是也意识到这是第一次有人因为自己的实验而死亡。
她“杀人”了,是间接的刽子手......那个日日给她端药,笑盈盈递蜜饯的人,因为她而遭受露骨鞭刑的人...死了。生机不再,那么粗的房梁砸在身上都未吭一声,血肉模糊。
京墨抬起左手想擦眼泪,可是摸到的却是脸颊的一片干爽,眼睛里是荒芜的干涩。她不可置信的看着空空无物的手,只剩手腕间那圈触目惊心的暗红色疤痕。
伤而无泪。
白术,你连带我仅剩不多的怜悯心都带走了吗?
泪是不是早就为你流干了......
京墨只觉得自己像个没有情感外化反应的空壳一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