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风是被人推醒的。
“粥放这儿了,凉了没处热,反正也不早了,你起来吃。”
明熹的声音传来,听上去有些急促。
说罢,又没了影儿。
鼻尖传来一股淡淡的饭香,临风熟视无睹地闭上了眼睛,轻而易举地再次沉入小眠。
睡着睡着,她听见远处似乎有人声。
好像是有人来叩门,要找明熹。
紧接着,明熹大概是在外面和人对话,声音隐隐约约地飘来,中间模糊地夹杂着一句——
“……你是说,仙门来人了?”
几个字眼钻入临风耳朵,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她的意识成功地被“仙门”二字刺激了一下,终于彻底清醒了。
她不耐烦地皱起眉头,悄然睁开了眼。
屋外继续传来声音:
“……是,人在前堂……所以要找神女过去。”
明熹说:“她就在我这儿,一会我带她过去。”
“在师姨这儿?哦……好,那就省事不用我跑两趟了……是,师姨您尽快。”
“嘎吱”一声轻响,明熹推门进来,发现临风坐了起来,身旁的粥是一点没动,光顾着拿手揉眼睛。
“都听到了?”明熹说,“那不用我说了,快收拾收拾,和我去前面。”
临风没否认,打了个哈欠:“仙界人又来干什么?”
“我还想问你呢,”明熹说,“如若单是送个衣物,不必这么大费周章吧?”
临风看向身旁那碗粥:“去了就知道了。”
“吃吗?”明熹问,“要吃的话,等你吃完就走。”
临风端起那碗粥:“那你帮我拢一下头发——就昨天那样的就好,不用太复杂的。”
“……”
明熹:“不、行!”
临风:“人生两只手,我一只用来扶碗,一只用来拿勺,实在梳不了头。”
“不梳。”明熹动作干脆地坐在一边的凳子上,几经犹豫后,又说,“我给你梳头,这算什么?不梳,自己弄。”
临风咽下一口粥:“又不是没梳过。我自己梳肯定来不及了,你刚刚答应别人马上过去,如果你不帮我的话,岂不是要食言了?”
“……梳,”明熹从木桌上的匣子里掏出一个木梳,“我梳,行了吧?你就不能早些醒吗,现在都过巳时了!我看你睡得这么香,想必在小荷堂睡也是一样的,那么你今晚就搬回去吧!”
“不。”临风说罢,不等明熹怒骂,就再次抢先补充道,“再者——仙门找我是什么事,还说不准呢。或许半个时辰后你就会发现,争吵我睡哪儿的问题,已经变得没有必要了呢?”
明熹顿时警觉:“什么意思?你知道是什么事?仙门要带你回去?”
“不知道。”临风说,“只是说,有这种可能。”
若是仙门觉得昨天吃了瘪,想着三门不在场,今天就要来找回场面,带神女回去——也说得通。
不过……总觉得仙门是另有目的。
“你不会在想,”临风突然开口,“仙界是来带我回去的吧?”
明熹手里动作一顿:“你们商量好的?昨日假意妥协,今日就来讨价还价?”
临风没忍住嗤了一声:“怎么可能?”
“不是?”明熹不紧不慢道,“那你怎么会这么以为?”
临风轻叹一声,把剩下小半碗粥放下:
“说不定,是来勒令你们善待本神的呢?譬如,我想住哪儿就要住哪儿,又譬如,你们必须拿最好的地方给我住。如此一来,我想住哪儿、我觉得哪儿最好,岂不都是我一句话的事情?届时巫门长老必然叫你听从,到时候,你哪儿还能跟我吵这个?”
明熹:“……”
“我就不该多问你那一句。”明熹说,“不——我就不该把你说的话当真,亏我还顺着你的话往后想……把碗底剩的那点粥吃了。”
临风:“吃不下。”
明熹说:“……你这样,对得起我一大早舔着脸跑去长辈那儿帮你讨饭吗?”
就在明熹已经不抱希望,琢磨着怎么处理这点剩粥的时候,临风却犹疑着重新端起了碗,苦大仇深地盯着最后那点粥,然后仰头闷进了嘴里。
明熹:“……”
临风咽喉极其费力地吞咽了一下,起难过程度根本不会让人猜到她吞咽的是软和的米粥,反而倒像是咽了一块满棱角的碎刀子。
明熹把她身后的发带系好:
“……有时候都不知道你是真觉得难吃,还是特地装出来给我看的。”
临风轻叹了口气,把袖子上的褶子抚平:“或许,这就是凡人常说的‘知足常乐’吧。你日日食用如此糟糠,也能甘之如饴,所谓知足常乐者,大约莫过于此了。”
“糟糠?”明熹气道,“我看你是没吃过真的糟糠!等着,中午我就弄点真糠来给你吃,望你吃完也能做到‘知足常乐’。走了!”
明熹带着临风,拖拖拉拉地去了前堂。
堂内,几个仙早就到了。
出乎明熹意料的是,这几个仙虽然已经等了许久,但也没有不耐的神色,想必是对自家神女的脾性早有预料,甚至有一两个仙在看到临风出现的时候,竟然面露喜色,松了一口气。
明熹:“……”
这是被自家神女祸害调/教成了什么样?
“吾名方滢一,为仙门二门主何仙座下门生,”一个仙上前一步,对明熹说,“敢问这位巫,如何称呼?”
对方说话的功夫,明熹飞快扫了一眼堂内的状况——
巫门几位大师姐都没到,只有几个负责给来客看茶的小辈在。
而仙门来人,也不过是几个看上去和自己同岁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