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熹见她回复,精神一振,但是无论是从临风的话,还是临风的神情,她都没能读出更多的东西。
于是,她老实点头:“是。”
临风:“还有呢?”
“还有?”明熹愣了一下,“还有什么?哦……对,我正好带你去你的住处?”
临风疑惑:“住处?”
“是啊,这段时间,你不是要住在巫门吗?”说到这个,明熹尽力平复着自己的心绪,带着她走出学堂,穿过一个小院,来到一排廊房前,“就是这里。”
一间房间的门没关紧,露着一条缝,露出了里面的大排通铺和通铺上杂乱的被褥枕头。
“……”
临风不可置信道:“这……里?”
“哦,当然不是那个,那间是小崽子们住的。”明熹推开角落的一扇门,“于皖说是这里——就你一个人住。从前是堆放杂物的,已经简单收拾过了,虽然里头的用具都有些老旧,但还算干净。”
临风两脚站在门槛外不动了:“我能回去住你们大牢吗?”
“……”
明熹扶着门框静止半晌:“也不是不行,但你真的打算继续吃窝头吗?”
“住在这儿就能吃到好的了?”临风冷哼一声,“无非就是变着法的‘窝头’,名为疙瘩汤的窝头,煮成寡淡面坨子的窝头,还有蒸着吃的窝头。”
“我懂了,”明熹说,“你是把‘窝头’这个词当成一种形容,譬如,巫门的吃食很‘窝头’——是这么用的吧?”
临风不吝赞叹:“巫门门主关门门生,果然聪慧无比,一点都不窝头。”
“你这是好话吗?”明熹耐心解释,“总之,你之后三个月都会在小荷堂帮忙,所以才给你安排的这里。再者,那大牢是能随便住的吗?仙门听见了也不答应啊。小荷堂屋舍紧缺,也就于皖和学堂这位师姐能一个人住,这间都是临时才腾出来的。”
临风恹恹地盯着屋内。
“所以如果没别的问题,你就住下吧。”明熹精辟总结道,“神女,请?”
在明熹的注视下,临风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进个房间硬是拿出了壮士断腕的架势,鼓起勇气,迈进了门槛。
明熹:“……”
“小师姨?小师姨!”
明熹闻声转头:“嗯?谁喊我,峨眉?”
峨眉匆匆跑来:“是我!小师姨,我师母叫你快点过去——外出那些师姐里,有好几个人已经一月没给门里回信,超了门规中的期限!”
“别急,慢慢说,”明熹道,“超过期限的事常有,但大半都是在外游历忘了时日,不一定是出事了。纪端师姐为什么叫我?”
“因为不止一个失了联系!”峨眉道,“到今天,已经是第四个了,而且这一定是出事了,因为他们上一次给门里回信的地方离得很近,都是在邯岭以南的……”
峨眉终于反应过来还有个“外人”在,话音一顿,紧张巴巴地扫了临风一眼。
“我知道了,马上过去。”明熹说。
“对对,反正你快点!”峨眉一把拉住明熹的袖子,“师母说你走的地方多,对那片应该有印象!”
明熹被拽着往外走,一边回头朝临风说:“我先走了,有什么事找于皖师姐,她人挺好的……”
“看不出来,你辈分还挺大。”临风站在门口,悠悠道,“那就回见吧?熹熹师姨。”
“啊?”明熹怀疑自己耳朵坏了,语调登时不受控制地拔高,“什么?!你叫我什么?!”
峨眉乱插话:“‘熹熹师姨’啊!说的就是你!快走快走。”
明熹一噎:“……”
这么一打断的功夫,明熹就已经被峨眉拽着走出了侧院,独留那声如同晴天霹雳的称呼仍然震得她脑子里嗡嗡作响。
……
一日眨眼就过。
入夜之后,临风坐在榻沿,聚精会神地盯着塌边那朵扑朔的烛火。
现在约莫已近亥时了。
一墙之隔的地方,十几个孩子上了卧榻,却久久不肯老实就寝,叽叽嚓嚓地闹了好大一通,时不时还有几声不知真假的哭嚎。
现在倒是终于安宁了下去,但临风对着身后这张卧榻,实在是睡不下去。
她到底为什么要提出留在巫门?
也不知上一个在这件屋子居住的人是谁,又或是许久没人住过,鼻尖总是萦绕着一股挥之不去的腐朽气味,连带着不知是许久未洗的衣物抑或汗渍的陈旧味。
光是这么坐着,就几乎要耗尽临风谨慎的耐心,更别提让她躺下去。
这也就罢了,临风一想到明日、后日、后后日……
连着三个月,都要一日三次吃巫门的“猪食”,就愈发觉得喉咙发涩,想要干呕。
原本有明熹在,还能时不时给她弄点不那么好吃但也能勉强下咽的东西。
可今天才第一日,或者说才半日,她也就见到了明熹两回。
更别提以后。
那人……十天半个月能不能来一次都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