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再一次陷入沉寂。
何之惕虽是个当之无愧的水修,一双眼睛却好似要喷出火来。
然而这两道火只对着临风喷了片刻,就转到了临风身旁的明熹身上。
明熹刚好往西侧一瞥,就发现何之惕一脸愤愤地瞪着她。
搞什么?
关我什么事?
莫名其妙。
明熹面无表情地收回目光,当作什么都没有看到。
留在巫门不是临风自己说的吗?
看姓何的那表情——难道临风想留在巫门,还能是因为她不成?
明熹没有在意,专心地听着堂上的议论。
北侧主座上,简零清了清嗓:“那么,诸位意下如何?”
……还能如何?
当然是就这么定了。
仙门纠缠不放,其余三门也不想再继续搅合这破事,只想快点结束、各回各门。
好不容易听到一个两方都提不出异议的法子,当然就赶紧颔首赞同。
巫门也没有太大的意见,反正惩处临风、警示仙门的目的达到了,门内也不缺临风那一口饭。
至于仙门——
既说不出有何不妥,又无法再抗衡其余四门,只得就此作罢。
一行人互相拜别,陆陆续续走出大殿。
明熹被叫去和贺天、简零聊了两句。
简零叹道:“今日这事纷争不休,说到底,还是因为此事难以界定。你说,那些因金银纠纷而负伤、丧命的人,该向谁问责呢?打人、杀人的,是那些觊觎钱财的贼人,是那些俗世的‘父母官’,并不是这位神女。可她又全然无辜吗?那也未必。咱们定她的罪,是根据她的出发和居心,但心思这种东西,除了自己,又有谁能断言呢?”
明熹默然。
随后简零又特地嘱咐了明熹几句,几人就散了。
明熹在大殿角落,找到了孤零零等在那儿的临风:
“走吧?”
两人并肩殿外,没走几步,就迎面撞上了何之惕。
何之惕面色不善,一个人孤零零地等在那里,像是打发了随从,专门守在这里拦人。
拦谁,那自不必说。
明熹正打算说自己避一避,结果一转头,却意外发现临风的神色……
很奇特。
她认识临风不算久,但因为某些难以为他人道的经历,自认对临风有个七八分的了解。
临风此人,惯会摆出一副无所事事的模样,脸皮之坚固、心态之不催,难以言喻。
谁和她说不爱听的话,她就完全可以让人体验一下对牛弹琴的无力之感,一边嘴上跑了八万四千里远,一边目光却可以穿过对面的人,漫无目的地投向天际。
然而此时,明熹却在她的身上看到了一点拘束和紧绷,看到了一点……
人味。
这很稀奇啊。
明熹挑了下眉,往旁边让了一步:“我先避一避?”
“不必——没什么旁人听不得的。”何之惕冷声冷语,先是把临风从头到脚扫了一遍,“没哪儿受伤吧?”
临风小幅度地摇了下头。
何之惕又看了一阵,目光又射向明熹:
“你们就是这么照看我们神女的?!”
明熹猝不及防,目瞪口呆:“啊?”
何之惕指着临风:“短短数日,人便消瘦成了这副模样?还有,这穿的是什么衣物?”
明熹侧身,也依葫芦画瓢,把临风从头到脚看了一遍,得出疑问:
“有什么问题?”
何之惕气得七窍生烟:
“她可是我门神女!我不求你们巫拿些好的料子给她,但你们拿别人穿过的衣物,是不是太过轻慢了?”
“那也没法啊,”明熹无辜道,“我们巫就是这么贫,只有过年才会找人裁制新衣裳,并且还不一定人人都有,就这样,大家都还欢天喜地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