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若愤怒也有度,明熹此刻的愤怒大概足以长八万里、横跨天地。
半月前,她就在往北某个村里听闻了一件异事——
附近县城中,一户穷困之家中,陡然多出金银数百两。
这本是飞来横财,那户人家大喜,不想此事被旁人听闻,被那些有权有势之人起了歹心,最后竟害得当地官吏自相残杀,闹了好一通不太平!
由于牵涉当地官吏犯事及受伤,此事被层层报了上去,想着给朝廷汇报此等不祥异事,让朝廷给个公道说法。
结果,此事到了郡太守那儿还一切如常,等到了州刺史那儿,却摇身一变,变成了“大祥之事”——
天降金银于民户之中,岂非人君有德,感动上天么?
由是,圣心大悦。
朝廷下旨褒奖当地一干官吏治理有方,此事就此了结。
明熹初闻此事,听得瞠目结舌:
“这就完了?”
但……
也只能这么完了。
明熹一听,就知道此事并非平凡官吏能管的。
能凭空变出金银,必然是用了某种符咒或法术。
法界之人犯的事,还得法界之人来解决。
既然听到了,明熹就一定不会袖手旁观。
然而她一路追查下去,却越追越气愤——
此歹人竟然连续犯事,每至一地犯一次,每天换个地方犯,“变”出的金银堆子一天比一天大,闹出的事一次比一次严重,简直岂有此理!
“可算被我找着了。”
明熹飞身上去,接住这白衣女子,单手翻转,变出一根足有手腕粗的绳索将她捆了,稳稳落地。
她皱眉看了眼墙角争相踩踏的惨状,当即挥手——
几丛翠绿的枝叶瞬间从金山下冒头,并以近乎妖异的速度飞快生长拔高,把挤在一起的人四下顶开。
“让让,让让!”她高声喊道,“医馆呢?大夫呢?快来人,把伤了的都抬过去,快!”
经她这么一掀一喊一组织,昏了头的人才逐渐清醒过来。
不少人见到了有人被踩得脸色乌青、被揍得鼻青脸肿的惨状,才觉出心惊肉跳,顾不上近乎妖异的金银和树丛,心有余悸地帮着抬人。
……
半个时辰后,明熹才擦着脸上的汗,回到刚才那个墙角。
“这都造的什么孽?”
她累得直喘气,站在原地叉腰。
一低头,发现地上那个始作俑者竟然动了一下脑袋,隐约有转醒的趋势。
明熹上前就是一记干脆利落的手刀——
“嘭”得一声,不带半点含糊,瞬间把人重新劈晕了过去。
“晕着吧你!”
她像扛麻袋似的,一把将那人掀起来,甩在肩上,另一只手拎着自己的破行囊,骂骂咧咧地迈入了夜色之中。
……
此人滥用符咒,是一定要拉去审问治罪的。
五大门轮治人间,今岁正巧轮到明熹所在的巫门。
是以她打定主意,不管此人出自何门,她先把人捆回巫门老宅,其余的等交给长老们再说。
由于人还被缚仙索捆着,连累她也不好去找客栈酒家,只好找破庙落脚。
夜半三更,明熹戳着地上一簇柴火,借着火光,发现地上捆着的人,不知何时睁开了眼。
“醒了?”明熹拿着木头棍子敲了敲,“叫你不学好——贺喜你,你被我抓了。”
临风一动不动地睁着眼,一副煞有兴趣的表情,目光在明熹身上逡巡了一圈。
明熹抬了下眉梢,被这目光看得有些不舒服。
“你叫什么名字?”她毫不避让地盯了回去,用木棍轻轻点了点地,“哪一门的?”
“我劝你,”临风在地上翻了半身,改为平躺,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肩颈,“最好放了我。”
“哈,”明熹微微倾身,拿木棍指着自己,“你看我像傻的吗?”
“你打算把我带到哪儿去?”临风嘴角噙着笑意,觑着她,“不告诉我?不过,不管你把我带去哪儿,结果,都只有一个——你最终会放了我。”
明熹赞叹了一声:“你这人不仅坏,还很有自信啊。”
“后半句,我接受。”临风眉头微皱,“可前半句,却不知是从何而来呢?我一生行善,予贫者财富,予穷者良机,可谓德行无失,举止有措。”
“我呸!”明熹发出了十分“举止无措”的声音,“你敢说你不知道散布金银的后果?你以为我是怎么抓着你的?姐跟了你半个月,你就如法炮制干了半个月的坏事!”
“我是给了那些人很多金银。”临风带了点哭腔,“可难道给人金银、助人度过难关,这也有错?你这人,平白抓了我就罢了,怎么还如此粗鲁,不讲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