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主,您何必……如此,说不定还会引起世女生怨。”跟在南知箐身旁的老人离老说道。想想这几日,小世女豢养男倌的传闻是有声有色,虽在平面上没人有胆子指出来,但在背后还不知道会论些什么。
南知箐不可置否,端着一脸冷漠,“我这女儿随了我,都是被男色晕昏了头,都快忘了她还有个老娘。得让她长长教训,整天追着个男子跑像什么样子。”
“……”这骄傲的劲到底是褒义还是贬义?
“凌儿的性子不适合待在京城,趁着这次离开历练历练也好。”轻描淡写的样子,恍似交给南方凌的担子不过如拍死一只苍蝇那么简单。
南知箐说起正事,“陛下还是闹着要去宗人府?”
离老点点头,瞧着家主面前堆得跟小山高的奏折,心中叹气,原来还能当个闲散王爷,这下可好,重新入了京,和五皇女共掌监国重任。摄政王这几日又忙着大婚,朝臣上奏的折子一股脑全堆到家主面前,可有得忙活了。
“大皇女自被关在宗人府,她原来手下的那些人差不多都已经被南舒料理得差不多了,现在倒也本分,陛下想去,手底下的人也不好拦着。”
提到大皇女,且不论她对先帝是何态度,对这位小殿下确实是实打实的好,教养的也好,是用了心的。
南知箐噙着笑:“我这位好姐姐怕是临了也没料到,原意是想自己几个皇女自相残杀,自己置身事外坐观虎斗,到头来自己却砸了自己的脚,反倒让她们面上不在一处,心却绑在一块儿。”
“跟我们当年可不一样。”
离老将煮好的茶递上,接了句,“家主收敛锋芒多时,如今也是守得见云开了。”
南知箐接了,慢条斯理地荡了荡杯中茶水,闻了闻,似笑非笑地抬眼瞥了离老一眼,品道:“你啊,果然是人老就有点飘了。”
离老反笑:“家主,谬赞了。”
南知箐不怒反笑,“你怎就不知我是真的就怕了呢?”半真半假的口吻,几分玩味几分深意,叫人摸不透,她朝窗外望去,四月的风拂面吹来,吹得茶香阵阵,“她要是想不动声色地玩阴的,我们姐妹几个没人躲得过。这次,是她轻敌了。”
“好了,知会下去吧,凌儿那边多知会些人手。”
离老回道:“是。”
——
宗人府外,五步一兵,严加看管,越往里关的人身份越是尊贵,最里面的便是新帝时常念叨的“阿娘”—南枝桠。
女子端坐在小榻上,身前有张简陋的案几,上面却摆放着几碟精致的点心。
她抬头,冷笑:“还以为你死了。”
齐朝楚在她面前落座,淡淡道:“你何时知道的?”以南施溪的小心,若是发现自己会有身孕,必定会十分谨慎,不叫任何人发现。
南枝桠板着一张脸,透过窗户望向院子里玩闹的一大一小两个人,“不是我发现的。”
“母皇将皇兄从北疆接回的时候,就有传信说大皇子已怀有两个月身孕。起初母皇只以为这是敌国的孽子,就打算在他的膳食中下落胎药也来得及。”
南枝桠转过头,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的人,“可惜我们得到的消息有时间差,在路上又耗上两个月的时间,他回来的时候,孩子早已经显怀,还有四个月便可生产。”她试图在齐朝楚的脸上看见一丝触动。
可齐朝楚的脸上不见忧,也不见喜。南枝桠衣袖下的手攥紧,“你永远想不到,他为了能留下这个孩子放弃了什么。”
她始终都记得,南施溪在知道母皇不打算让他留下这个孩子的时候,他是如何冒着风雨,卑微地跪下求了一个又一个人。
南枝桠沉默着,过了许久,眼神望着桌上的点心出了神,“念儿出生的那晚,你知道他在哪里吗?”
不等齐朝楚回答,她像是料到对方肯定无法回答,自言自语道:“他从父君的殿外一直跪到母皇的养心殿,三步一跪,五步一磕,就希望能留下你的一点血脉。”
“那晚的雨真大啊,和他身下的血水染在一块儿,都快分不清什么是雨水和血水了。”
“可是没人能救他,也没人想,他们都觉得他该被钉在耻辱柱上。”齐朝楚的睫毛狠狠颤动了一下,南枝桠漏出讥讽的笑容,“他在这个冷漠吃人的皇宫里熬了一天又一天,最终,却只等来胎死腹中的消息。”
阵阵凉风吹到南枝桠的身上,呼啸着发出刺耳的声音,她耳边只听得到刚刚引产的男子在屋内力弱却又执着的哭喊,一遍一遍捶打着由外面紧关着的房门,他只想看看自己的孩子,只是想看看,即便所有人都说她是个死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