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奇怪地看着他,也学着他的动作看了眼他明显最近刚刚补过色的发根,意有所指地说:“你也会变成大叔的啊,侑。”
宫治没忍住毫不客气地“噗”了一声。
照阿侑染发的频率没到三十岁就秃头的可能性真的超级大。
“阿治给我闭嘴!”宫侑气急败坏地回头瞪他,“笑什么笑!我变成大叔的时候你也是大叔!”
“这有什么好吵的。”角名慢条斯理地吐槽道,“是人都会老的吧。”
宫治朝自己的兄弟挑高半边眉毛,轻飘飘地说:“——但阿侑你知道吗,不是人人都会秃头的。”
“白痴,你在这趾高气扬些什么?我们俩好像是同一套基因吧?”
“秃头又不只有受先天因素影响。”宫治不以为意地昂起下巴,“笨蛋吗你。”
说实话,虎冢观音真的对他们俩送自己辣椒水感到非常意外,但仔细一想又觉得十分合理。从昨天事发到今天,她不知道被多少个人明里暗里抓着关心过那件事了。
从井泽收集到的八卦信息里,她的直觉若隐若现地伸出了触角,而在老爹的电脑里发现了恶男相关的文件资料的当晚,那个触角在虚空中碰到了某样东西没有实体的轮廓。她花几分钟思考了一下必要性,最终还是给稻永打了个电话拜托他去调查一下恶男一树的过去。
她不想麻烦稻永给他增加工作量,但接到电话的稻永那蠢蠢欲动的兴奋让她咽下了那句原本打算说的“加班费我给你另算”。尽管事情的进展在目前显得有些憋屈,但曾经组织里最不着调的疯狗闻到了久违的搞事气息,没有比这更令他满意的奖励了。
稻永那家伙……特别讨厌被冼介念叨,把自己送到家里进门和老爹打了个招呼就立马跑没影了。
“大小姐啊,最重要的是——”他在临走前将手指比在额头朝自己飞了个手势,无比欠抽地笑着和她确认,“——最后能玩得开心,对吧?”
老爹倒还好,他一向拿自己没什么办法,说也说不了几句,最后以一句“你自己有数就好”利落结尾,但冼介反而勃然大怒……哎,冼介。
为什么他总是要抓着已经发生过的事情不放呢,难道说多了事情就会改变吗?
虽然她能感受到冼介的生气是因为他真心实意地为自己感到担心,虽然确实是自己在他觉得不对劲后故意瞒着他不告诉他,虽然他说的都是正确的……但虎冢观音还是觉得非常烦躁。
冼介的工作已经这么忙了,这种程度的小事有什么必要麻烦他去解决?
“喔,我们的观音大小姐知不知道自己遭遇的是什么?是觉得自己能够解决,是吗?那事情最后怎么变成这样了呢?”山崎冼介阴阳怪气地抱胸数落她,连围裙上的小熊也变得面目狰狞起来,“是,您是觉得自己能够解决,没能顺利解决是因为突发意外失控了。那失控的原因是什么呢?是谁情绪上头去挑衅的?您可以告诉我头脑一热只顾着自己嘴巴上爽了的是谁吗?”
虎冢观音很反感他这套马后炮理论,由果及因的说教不管听起来多没有逻辑,也会因为既定的事实显得有理有据。
一个未成年人脱离了学生的身份,没有上桌和人谈判的资格,她清楚地知道这一点。作为一个学生能做的事情非常有限,在自己能力范围内尽可能去处理,而一旦超出这个范围,那剩下的就不归她管了,交给大人去处理是理所应当的吧?
确实在细节的把控上出了一点意外。
骤然缺氧时飙升的心率,心泵得要跨出胸腔,这是本能在报警,一瞬间失策的后悔像流星一样在她脑海里留下拖长的轨迹,但那是没有用的情绪。
稳住呼吸,尽可能地留存肺里的氧气,然后理智跳过空白的恐惧抵达路灯下一周前刚刚经历检修的监控摄像头。侑和治会来大概率会出现,即使没有出现,从稻永调查到的恶男过去的两名受害者的结果来说,他希望猎物活着。
感到恐惧和保持冷静不冲突。
信介说得没错,不管她事后怎么去证明行为的合理性,从她表面平静实则忍无可忍地将糖盒送给平介,以此来挑衅恶男的那一刻开始,整件事就已经开始脱轨了。
是恶男先动手的,凭什么她就得忍着受着等万事俱备再抡出自己的拳头。
不过,确实,她承认,只顾着回敬这口气,自己最后做得有些过火了,完全没有考虑到自己的可能的后果。或者说那一瞬间她猜到了最坏的结果,可她不想在那些预想的画面上停留。
但冼介的意思是什么呢?他一边说大小姐你知不知道你还是个孩子,一边又要求她摒弃一个青春期孩子情绪里的冲动,要理智,理智到退化成发生任何事都要在第一时间跑回家告状给焦头烂额的家里人添不必要麻烦的巨婴。
那算什么。
那不是她,她也永远都不会变成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