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文才没有闪躲,回答道:“我会嫉妒得要死,但又能如何呢?”
他一直追逐着她的脚步,而她却总是不遗余力地推开他。
“哪怕有一千万个不能在一起的理由,只要见到你,我全忘了。”
“哪怕得到你的代价是背叛自己,不试试,我也不会死心的。”
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因为喜欢上一个姑娘而舍弃自己所有的高傲,只为了能离她近一点。
“我对你从始至终都是利用。”刘郁离接过温热的毛巾,擦了擦手,重新递给马文才,继续说道:“为爱低头并不可耻,但要找一个值得的人。”
不论男女,任何人的真心都不该被践踏。
马文才没有接话,接过毛巾放到一旁,用手摸了一下药碗,正是入口的温度,随即将碗端起,递给床上的刘郁离。
刘郁离嫌恶地瞥了一眼,余光却扫到马文才红肿的手,犹豫了一下,伸手接住。
深深吸了一口气,屏住呼吸,端到唇边,眼一闭,嘴一张,一仰头,“咕嘟咕嘟”咽下。
马文才一手接过药碗,一手递过一杯温水。
刘郁离饮下一杯温水,眼中泪光闪闪,“不喝了,通通扔出去喂狗!”
马文才趁着她张嘴之际塞进去一颗腌制的青梅,酸中带甜的滋味瞬间冲淡了苦涩。
等到晚上,马文才再次端药过来,刘郁离直接拒绝,气愤道:“狗都不喝的东西!我也不喝!”
马文才二话不说,径直喝了一口,喉头艰难滚动,抿紧嘴唇,一言不发。将药碗递到刘郁离眼前。
刘郁离没有接,立即从床上起身,倒了一杯温水递给马文才。
一连喝了三杯,才压下那股不住翻滚的呕吐感,马文才再次将手中的碗,递到对面之人的面前,说道:“我陪你。”
刘郁离很想硬气地说一句,“你陪我,我也不喝。”最后出口的却是,“我是不会陪你的。”
说完,到底接过了药碗,一饮而尽。
马文才跪坐在床畔,拉住刘郁离放在被子外面的手,低声说道:“我心甘情愿被你利用。”
刘郁离躺在床上,闭上眼,静静安眠。
浓密漆黑的睫毛在洁白如玉的脸上投下浅浅的阴影,挺直的鼻子如山峰一般俊秀,小巧的嘴唇不染而粉,整个人如一朵半开的蔷薇花,美得让人心醉。
黑色眼眸清晰倒映出刘郁离姣好的面容,马文才用目光一寸寸描摹心上人的眉眼,“在我对你还有用的时候,不要心软。”
“或许等我攒够了失望就会自己离开。”
嘴上这么说,却低下头轻轻将脸颊贴在刘郁离的掌心,“但现在,请给我一个安安静静喜欢一个人的空间,好吗?”
他的声音那么轻,如一片洁白的羽毛在刘郁离的心尖温柔掠过,留下微不可察的颤抖。
高岭之花低进尘埃,白天鹅主动俯首。
刘郁离的心并不是冷的,忽然懂得了何谓“最难消受美人恩。”
一个月后,荆州刺史府。
书房内,询问完今年春耕事宜,桓冲紧皱的眉头舒展了两分,“看来今年朝廷不用再向荆州运粮了。”
前些年,荆州不是水患,便是旱灾,由此引发了连年饥荒,而此地驻守着十万桓家军,只能靠着朝廷每年运送的三十万斛米粮供养。
提起此事,桓石虔却一肚子怨气,“当初要不是叔父主动将扬州刺史之位让与谢安,他会这么好心给我们送粮。”
扬州乃是京畿之地,权任要重。自从伯父桓温开始,荆州、扬州、江州三地一直掌握在桓家手中。如今平白割去最重要的一块给陈郡谢氏,才换来朝廷的这些粮食,亏大了。
“当年,谢玄不过是我父亲手下的一个小小司马,如今竟成为北府军统帅,陈郡谢氏还不是踩着我们桓家上位的。”
当年伯父桓温向朝廷请求加九锡之礼,谢安却趁着伯父病重,硬拖着,一直拖到伯父病逝,锡文仍未完成,害得伯父死不瞑目。
桓冲摆手制止了侄子桓石虔更多的怨愤之言,“时移世易,有些话不必再提。”
“春耕乃是重中之重,你要用心盯着点。”
闻言,桓石虔只好无奈点点头,施礼后退出书房,怀着一肚子怒气,没看路,转弯处又迎面撞上一仆人,怒吼道:“狗奴才,不长眼啊!”
仆人立即跪下,与他同行的怀抱长长锦盒的另一仆从也跟着跪下,二人一起连连认错。
桓石虔一低头看到仆人手中拜帖,伸手取过,直接看向落款名号,“北府军鹰扬将军刘郁离”
这个名字听都没听过,还是他讨厌的谢玄手下的人,直接将名帖扔到地上,“桓家的门槛再低,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
转头瞅见右侧的仆人捧着一个长长的锦盒,问道:“送的什么东西?”
仆从回禀道:“那人说是一把刀。”
闻言,桓石虔心中生出一股邪火,“什么破落户提着一把破刀就敢登门了!”
“连人带东西一起扔出去!”
与此同时,刺史府门外,正站着刘郁离与马文才二人。
刘郁离整了整因赶路而皱皱巴巴的衣服,抬头看向一旁的马文才,问道:“你说桓家会用什么样的礼节来接待我们?”
高昂的头颅,扬起的嘴角,无不彰显了某人的得意。
此时此刻,她认为自己当得桓家最郑重的礼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