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山伯想了想如实说道:“也不是很早,从英台说,知己难求时。”
“知己难求,我对山伯既有兄弟之义,也有男女之情。”
祝英台的一句话将追出来的他钉在原地,不禁回想起之前女装的事。
此时此刻,他若是再不明白就真成了“榆木脑袋,不开窍!”
这个时候来的,那应该不知道刘郁离的身份,想到此处,马文才放了一半的心,试探道:“祝英台对刘郁离也很好,你不嫉妒?”
他在得知梁山伯跟着刘郁离一起投军时,十分后悔那晚没有一箭了结梁山伯。
明知二人之间清清白白,不可能有什么,但一想到陪在刘郁离身旁的不是他而是别的男子,一颗心成了蛇窟,嫉妒的毒蛇到处游走,让他日夜不得安宁。
刘郁离对梁山伯十分欣赏,曾说过,“谦谦君子,温润如玉,恰是梁山伯。”
“欣赏”二字化为刀剑在他心底乱砍一通。
都说女子善妒,到了此时他才知晓男子的妒意比女子更盛千百倍,刘郁离多看旁人一眼,不分男女,他恨不得通通给他们一箭。
梁山伯困惑道:“我为什么要嫉妒?难道男女之间就不能有男女之情以外的情义吗?”
“我时常去医舍跟着谢大夫学习医术,英台从未有半分疑心。”
宰相肚里能撑船。马文才怀疑梁山伯肚子里能撑十艘,又想到梁山伯曾因投军之事与祝英台大吵一架,气得祝英台放话,若是梁山伯执意参军,就不要再来见她。
好奇问道:“你为什么不告诉祝英台,你是为了她才投军的?”
梁山伯:“如果能回去,我会亲自告诉她。如果不能,就让这件事过去吧。”
一听这话,马文才便知梁山伯担心的是什么,怕他在战场上出了事,祝英台因此愧疚一生。
深深地看了梁山伯一眼,幽幽道:“你可真是个圣人!”
马文才的语气很真挚,但脸上的表情又很怪异,梁山伯一时间分不清这是夸赞,还是嘲讽,顿了顿,认真回答道:“将心比心而已!”
或许是今日与马文才聊得有些多,梁山伯犹豫再三,问起了当日马文才的异样,“文才兄,当日是遇到了什么事?何以……何以突然要对我和英台出手?”
当时他一颗心完全被英台是女子这件事占据,深深沉浸于英台对他的深情厚谊,没有多余的心思去听英台和文才兄具体谈了什么?
梁山伯问出如此傻的问题,倒是令马文才放心了,嘴角邪魅勾起,一副嚣张跋扈又冷酷无情的模样,“就是看你和祝英台不顺眼而已!”
梁山伯沉默了半晌,问道:“是因为我们和郁离兄走得太近吗?”
“你?”马文才没想到梁山伯能问出这样的问题,眼神一暗,冷声说道:“我不喜欢我之外的人靠近刘郁离,男女都一样。”
梁山伯也没想到马文才会如此说,眉头紧皱,几次欲言又止,末了,叹息一声,“文才兄的想法有点可怕,喜欢一个人难道不该爱屋及乌吗?”
“为什么要伤害他亲近的人令他伤心?”
郁离兄与英台情同兄妹,文才兄这么做,受伤最深的必然是郁离兄。到时候他该如何自处?
总而言之,“这种喜欢,不要也罢!”
马文才脸色一沉,怒问道:“你不怕我杀了你?”
梁山伯明知他看他不顺眼,还敢在他面前说这样的话,是活腻了吗?
“怕!”梁山伯点点头,执拗道:“怕也要说。子曰,‘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一辈子都在说假话,太委屈。”
“子又曰‘益者三友,损者三友。友直,友谅,友多闻,益矣。又便辟,友善柔,友便佞,损矣’郁离兄便是这样的益友,文才兄何不择善而从之?”
不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吗?为何文才兄近朱却一直是黑的?
梁山伯的光风霁月不仅没能让马文才自愧弗如,反而激起了他心底的恶意,讥笑道:“我的事与你无关。还不如多想想自己,说不定等你回去祝英台都嫁人了。”
提起此事,梁山伯脸上多了几分凝重,“我希望自己是那个能带给英台幸福的人,如果不是,一切都是天意,强求不得。”
冷哼一声,马文才毅然决然道:“那我和你相反,我得不得的,谁也别想得到。”
不过梁山伯今晚一席话倒是给了他几分灵感,不就是温柔体贴吗?他为何不能像之前刘郁离骗他那样,装出一副她喜欢的模样?
待到第二日,一个温柔小意的解语花上线了。马文才端着自己在伙房熬了三次,才熬好的药,来到了刘郁离的军帐。
刚看到那碗黑漆漆的药汤,刘郁离就觉得从头到尾被黄连腌了一遍。中药的可怕,没喝过的人不明白,那是一种令灵魂都会苦涩、震颤的魔药。
相处两年,马文才哪里能不知道刘郁离对汤药的畏惧,先将药碗放到一旁的桌上,“昨晚,我和山伯聊了很多。”
刘郁离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并没有问二人聊了什么,只是安静躺在床上,扭过头,不肯再看药碗一眼。
“以前,我从没喜欢过人,也不知道该怎样和喜欢的人相处。”
马文才一开口,刘郁离就隐隐闻到了茶香,宁愿相信自己从不说谎,也不相信某个反派会改过自新。
纤细的藤蔓,纯白的碎花,小小的,柔弱到只能攀附着乔木,这便是菟丝花,一如此时温柔到卑微的马文才。
他的声音没有了往日的孤傲,寒冰融化为春水,“但梁山伯却告诉我一个道理——爱屋及乌。我现在还不太懂,也不知该如何做。但只要你愿意给我时间,我会一点点地学,一点点地改。”
“你只要站在那里,告诉我该往哪里走,就够了。”
刘郁离转过头,从床上坐起,拒绝了这场温柔绞杀,“马文才,有些话我再说一次,这也是最后一次。”
“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你想要的,我永远给不了。”
马文才拧毛巾的手一滞,眨眼间已恢复,将湿毛巾递给刘郁离,轻声道:“这几日你换下的衣服先交给我。”
要不是梁山伯说,他都不知道她受了如此严重的伤。以她的性子哪怕是外衣都不肯交给别人洗,更不用那些小衣了,偏她还和他一样,都是个爱干净的性子,但凡有条件总是会勤换衣服。
刘郁离眼中闪过一抹动容,下一秒理智再度上线,“如果我喜欢上这样的你,真实的你不会嫉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