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侯怎么了?”
陆夫人点点头,道:
“是薛延提议,才给了明夷戴罪立功的机会。可你不知,北周之地向来富庶,兵马排练也都是极有章法的,明夷曾同我说过,四海之内唯有北周能与我朝抗衡,可两国土间利益捆绑,从未有过战事。如今北周突然挑衅,怕是奔着一统天下而来啊!”
“明夷此番已去了三个月有余,往日里,捷报该是连连传回的,可朝中却无半点风声。我去寻了薛延问来,连他也不知名夷情况如何,怕是万分凶险,性命有危了。”
江诗宁深深地呼吸了几口,又抚着肚子安慰自己的情绪,这才道:
“母亲,我这便是要去寻他的。”
陆夫人扭过头来,抓着她的手臂激动道:
“不可啊!我知你是担心明夷,可北周千里之遥,你又大着肚子,一路舟车劳顿,累坏了身体不说,也要近一月才能到,何苦啊!”
江诗宁握紧了婆母的手。
“母亲当我不知道吗?全家就瞒着我一个,我权当你们是为着我养胎了。可君侯如此危险,薛延昨日被我私下逼问才告知,军中将士损失几万余人,伤残更是不计其数,可北周人竟堵截了我们的运粮路,使药品不能到军营之中,无数将士熬在那里等死。”
“我不能不去。”
陆夫人道:
“可你去了也无济于事,你要如何送药进去?”
江诗宁却笑着,眼神明亮,道:
“我娘亲出阁前,家中祖母的娘家是做药材生意的,父亲爱喝我娘亲那一口菊花酒,便是因为其中加了滋补身子、调养精神的几味药材,因此无法模仿。娘亲得了曾外祖母真传,我也学了个皮毛。”
“想来是命中注定,娘亲留下的钱财尽数被我那继母搜罗去了,唯有菊花酒的配方和几本医书,因着不值几个银钱,留给了我。我家中父母族三代以前皆是武将,军中受伤是常有的事,可难免遇到荒野之地,药物送达不及时的情形,总是可惜了那些士兵白白送命。因此,曾外祖母心疼夫君征战多危险,便亲自跋山涉水,遍寻野外花草的效用。”
说到此处,陆夫人的眼中显现出一丝希望来。
“曾外祖母将花草药用画在书中,我幼时反反复复地看,倒是记下个十成□□。北周始祖为东边的游牧族出身,读书不多,以武力取胜,开疆拓土,眼下传承至今也并未将文官重视起来,倒是一个可攻之处。”
陆夫人开口问:
“是有办法的?”
江诗宁莞尔道:
“是,儿媳虽不能将朝廷的现药送进去,但可以亲自到北周之地,到君侯的安营地附近搜寻可入药的花草,制成一些简单的止血药,以此应急。北周人只守着那条官道,却不能近身到军营监察,如此,儿媳便可一试,只是不知北周的花草与我朝会否出入太大。”
闻听如此喜讯,陆夫人喜不自胜,可更多的还是担心江诗宁的安危。
此次一行,异常艰难,为着避免被人起疑,江诗宁只带了薛延一人,漏夜匆匆走了,一路到了上京城边上的客栈附近,才敢买了新的车马上路。
江诗宁不会骑马,可又不能太过耀眼,薛延便找来了最简陋的单乘车马,江诗宁坐在其中也只是刚好容纳其中,薛延便化身成了马夫,为江诗宁开路。
从上京城一路向东而去,刚开始的那七日,二人走了官道,路途平坦,倒是无事。可出了崎县,便要抄近路,走那些坑坑洼洼的小路上了。江诗宁怀着身孕,薛延不敢纵马过快,可二人心中也焦急万分。
车马摇摇晃晃,到了第二十日,终于能从临安郡眺望到远处的大片荒地。而到达那里,便是烽火狼烟。
江诗宁心中稍稍安心,如此,再有三日便能到了。
到了第二日,出了城门,若再要马车前行,怕是太过瞩目。江诗宁主动提及步行而去,虽薛延拒绝了,可也觉有礼,终究还是弃掉车马,护着江诗宁前行。
山路崎岖,便是薛延这样的军中汉子,走得久了也难免口渴腿酸。他跟在江诗宁身后保护着,却从未听她喊过劳累。要知晓她如今怀着近七个月的身孕,挺着肚子更是沉重不堪,尤其她深闺长大,哪里吃过这样的苦?
江诗宁拄着一根粗树枝一步步走着,她的额上尽是豆大的汗珠凝结成小溪,绕过她的眉眼,顺着苍白的容颜滴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