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宅的收尾工作不能明目张胆地处理,必须要在协会看不见的地方结束一切。在步涟漪与周落关闭了自身的副本后,庄遥生联系了谭继,听魏清的对话应该联系的是王青。
一开始庄遥生只是想咨询谁与界碑的互利关系最深,没想到一番沟通后谭继非常爽快地答应亲自前来修复。结束好几代人苦难的救星其实一直在协会顶层最显眼的地方任职,这对步涟漪和步家的人来说将会是一个不小的打击。所以庄遥生隐瞒了部分消息,只转达了缝隙会被彻底清除。
支开一直跟在首席顾问边上的协助人员后,谭继非常准时地赶到了步宅。出于职业习惯,他顺便打听了一下副本内的情况。
“步涟漪存活,步玉竹确认死亡,周落失踪。这可真是意外。”谭继就好像听一个无聊的故事般,轻描淡写地把三人的结局一笔带过。
“步家守着这个缝隙有多久了?”庄遥生想不明白,如果缝隙是步家和协会交易的筹码,那为什么步青莲的死和步玉竹的失踪几乎没有在协会的舆论中掀起多大的波澜。两件事让步家的地位权重出现了一个显而易见的矛盾。
没有第三个人在场的时候,向来温和的谭继笑得格外讽刺。他乐于向庄遥生细数阴霾下的缕缕蛛丝:“那重要吗?你倒不如问问步家的亡魂,为什么他们传给金绯的锻造手艺里会包含了龙骨的冶炼方式。既然贪求界碑另一侧的知识,又不愿意亲自越过界碑,自然要承受收益带来的风险。他们在这个洞上死磕了多少个百年,和我又有什么关系?不如说现在锻造技术彻底失传,蝴蝶效应已经结束,我才能毫无顾忌地抹去引发一切的根源。”
冶炼技术的遗失,才是步家话语权急转直下的原因。但是照谭继的说法,他也可以和往常一样撒手不管。
“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替界碑修复缝隙?”谭继对万物的了解几乎到了一个可怕的地步,“看来你挺有自知之明。我这么做当然不是因为你或步家,修复缝隙只是举手之劳而已,当然也可以让那位荒原上的王轻松一些。”
说罢他抬了抬手,进一步示意:“我能够修复也只是因为隶属于界碑而已。这并不是什么稀奇的能力。你有这么多想问的,怎么不去问问你那同样全知的男友?”
看出了庄遥生眼神中的闪躲,谭继嗤笑道:“你在害怕?这有什么可怕的,倒不如多担心一点。”
随着缝隙的闭合,谭继张开双臂,为世间挡下混浊的气流。他说话的时候嘴巴一张一合,粉中透着殷红的薄唇几乎要连听众的呼吸也一同勾走。“界碑与它所分隔开的世界,一切的一切都讲究因果。当你不再是无名之辈时,所遇见的每一个人、经历过的每一件事、收获的每一个结果,都源自藏在目光所不及之处的脉络。我剪断脉络重新衔接尚且如此谨慎,魏清的所作所为又何尝不是如履薄冰。”
说罢,谭继的手指触上了庄遥生的喉结。在衣料的掩盖之下,这里有一条一路延伸到上腹的可怖疤痕。
和预料中的不同,谭继的手带有与人类相同的温度。反倒是庄遥生,要比平常活物更寒上几分。
“珍惜他为你汇聚的这些因果,免得等到来不及的时候再后悔。”谭继撤回手,擦身而过离开了此处。
庄遥生留在原地,陷入了沉思。
如果世界树没有被焚毁,也就不会有抢救下新芽。如果没有新芽,进入《黑镇》的夜曼曼就不可能获得救治。不对……再往前倒一段,如果不进入《黑镇》,夜曼曼就不会重伤濒危,那就无法获得世界树的新芽。
这才是谭继真正做到的事。结果是夜曼曼获得了新芽,没有人知道他参与的因到了哪种地步。这也是庄遥生能够与谭继和平共处的原因。相比起魏清,他选择将一切灰色手段隐瞒,给外界展现出一个能干的顾问、一个深情的未婚夫、一个中立的堕神。
庄遥生深吸一口气,在步家的门扉前与恰好挂断的电话的魏清重新相遇。
荒原之上。
丹塔里昂甩着自己的帽子,单手插在口袋里,棕褐色的皮鞋在坚实的土地上踩得踢踏响。这个缝隙存在了几百年,因此一定存在于最懈怠的家伙的河岸附近。在看到空荡荡的摆渡船后,他朝着内陆一直前进,时不时停下询问空气中那些灰蒙蒙的小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