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是,是一条心。不过这一条心,恐怕也只有心的一段的这个人驻守在缝隙旁边十年有余,以性命与魔物相搏。确实挺合理的。”周落见说不通,冷嘲热讽了一番后便无情地绕过她们,小声催促阴影里的人去房内休息。
步青莲和步涟漪站在长廊里,不知所措。带她们来的家仆是在这座荒宅内兜兜转转了好几圈才到这儿的。她们既不知道该怎么出去,也不知道再往里走会不会遇到危险。
“不要怕。”步涟漪虽不比步青莲勇敢,却总是给人一种沉稳可靠的印象。
不过这一次,步青莲没有回应她。因为迷茫,这个小女孩的脸上已经挂满了泪珠:“你要我怎么才能不害怕呢?”
这是卯第一次在夜晚走在黑镇的街上。他也从来没有想到,只是一个看起来再普通不过的镇子,浸泡在漫无边际的黑暗之中会让人如此由衷地感到恐惧。
“别怕,我在这里。”
说话的是自称为姓林的权能代行者。他与卯隔了十米远有余,完全不像是他所安慰的那样。
“我都说没事的了。这里只是一段不可篡改的记忆,我们既不会受到伤害,也无法改变既定的事实,和你们定义的副本是不同的。”林的脚步很轻,双脚着地也如同踩在水面上一般。
或许对他而言,这里确实是一潭倒映了过去的虚假池塘。
可是对卯来说,这里是承载了冥死亡来龙去脉的宝贵回放。
“我知道了。”卯飞快地调整状态,根据记忆摸索黑镇内交错的道路。“不过你既然有姓氏,难道是人类?”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人类的躯体和寿命无法作为权能的载体。
“曾经是,”林悄无声息地跟随,他似乎非常乐于分享自己的经历,“不过现在是我19岁时候的模样,那个时候我意气风发地辍学,然后全身心地投入禁忌的研究中。想必你也知道世界树被烧毁了吧,我只是被卷进备用方案里的一个无名的棋子。所幸备用方案也没有机会启动,一切都很顺利,象征生命的概念化作了熊熊的火焰,手眼通天的混血种如鸟兽作散。”
那如果启用了备选会怎样?
卯没有问出这个问题。自己的试探对方的同时,对方也在试探自己。这位代行者的话只能信一半。
“那既然你没有受波及,又是怎么跨越界碑的呢?”卯选择了另一个毫不相关的话题。
“在学习界碑另一侧的知识之外,我们有计划地拆除了几根钉子。”林似乎想起了什么值得纪念的事情,脸上的表情开始变得温和起来,“它们是线装本上的棉线,是釜底的薪火,是掩人耳目的遮羞布。我们的朋友们几乎都永远地留在了那里。当你发现身不由己时,其实已经来到了世界陌生的另一半。”
“黑镇不算界碑的另一边吗?”
林面带歉意地摇了摇头:“你无法在任一个种族的地图里找到它。黑镇位于时钟之下,与龙穴相连接,除了龙,没有谁可以找到入口。很可惜,龙族早在人类社会发展前就被尽数剿灭,就算有幸存者,大都不轻易显于人前。”
亲眼见过黑龙德克茜的卯心生怀疑:“谁能屠龙,总不能是异世界的勇者吧?”
“真是明知故问,协会没给你看过那个叫庄遥生的副本报告吗?”林抱着双臂,在拐角处停了下来,“黑河之上的摆渡人,那是你们唯一接触过的真神明。不过他现在因为一些私人原因失踪了。”
说罢,他指了指前方:“你的视力可能不太好,再往前就是龙穴了。”
“那就对了。”卯找了个围墙一跃而上,坐在了高处。找回了方向的他还是那个语出惊人身手矫健的记录员。“我们就在这里等戏剧开场。”
“一直在场的角色只有步涟漪、步青莲、周落、步玉竹四人。这个副本的主人只能是他们中的一个。”待戏剧中断,庄遥生来到了长廊边,而魏清则跟在后面寸步不离。
“巧的是,看起来他们四人都不待见本家的人。也就是说,他们中的每一个都有杀害呢子帽的理由。时间积累起来的苦涩是难以想象的。”没有谁比魏清说出这句话更有说服力。
两人翻过围栏,沿着长廊往里走。步宅的设计以“回”字为主要架构,两侧根据需要延伸出新的过道与房间。长廊的尽头是通往二楼的阶梯,楼上的两排过道连接起了前后八个房门紧闭的房间。
很显然,周落说的休息不可能是在这里。
庄遥生打开其中一个房间,里面摆放的都是刀枪剑戟一类的兵器。就算在过去,他也只在李舜的院子里见过这么齐全的样式。而剩下的七个房间内的陈设都如出一辙,似乎在静静地等待着什么的到来。
这时候,第二个呢子帽男人出现了。他见到外来人的第一反应也是先鞠上一躬,然后从二楼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头朝下砸到了一块半人高的石头,血溅当场。
有了前车之鉴,这次庄遥生想施救也没用。他静静地看着魏清走进一间屋子,取出一支顺手的长枪。
然后将死人再杀死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