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得好听是依赖,其实就是上瘾。布莱恩医生,面对任何病人都要摆正态度,驱魔师也是人,对任何东西上瘾都不是一件好事,糖分也是。希望您最近也可以控制一下糖分的摄入量,认真对待病人的身体健康。”庄遥生毫不拖泥带水地挂掉了咨询通话。
“魏清……”
陷入沉思的魏清身体一震。
“看来去步家的日程要提前了。越快平衡好既定的局势,舜的工作也能轻松一些。”
还好不是说魏家地下室的事情。魏清舒了一口气。
“不过要论偏执,你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庄遥生掰开一直搂着腰的那双手,仰头示意,直到对方俯身迎合。
在缓慢而轻柔的吻后,紧张的情绪得到了缓解。
“我要是介意,现在不是你滚出去就是我自己滚了。”庄遥生解开魏清手臂上的一段绷带,查看着里面的伤情。
在无声地对视后,他还是极为不情愿地坦白:“所以房间里到底放了什么让你这么心惊胆战?我只知道那个房间只录入了你的虹膜密码。就算是魏家的家主也无法打开。”
魏清的回答非常干脆。他抓住庄遥生的手,延续上了先前的温度,比庄遥生的风格要更绝对,单单是唇齿相交,就好像要将一切占为己有。他的声音沙哑而具有诱惑力,发声时故意凑在了庄遥生的耳边:“你现在就可以去看看。”
“现在?”庄遥生轻佻地笑道。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如此配合一场没有意义的演出。“如果是和你一起去,就没有问题,是么?”
魏清的喉结滚动,微微颔首。
在和李舜醒来、和千成烨与胡克打过招呼后,庄遥生真的跟魏清去了魏家的宅邸。就和外界传闻的一样,魏家上下都由管家一人打理,如今这个能干的管家随家主出门度假,整栋宅邸就变成了一座无人的空房。
魏澈不喜欢客人,因此兄弟二人都住在两侧的楼房内,留下中间的主楼招待。
绕过小桥流水的花园——据说这也是魏澈用来专门接客的,既然修了,就必须得让那些麻烦家伙看见,便把原计划于后院的景致全部移到了前院。至于后院,栽了二十几株好养活的多肉,想起来时便浇浇水,想不起来时就弃之不顾。
绕过价值不菲的园林美景,两人直接来到了苟延残喘的多肉花园。
“真是惨淡。”庄遥生评价道。
“这才是让我哥舒适的关系。他要的不是金子堆出来的名贵花朵,而是就算在沙漠里也能独活的刺球。他觉得可爱,但也不会多给予一分爱。所以我的姐姐阿澄才会离开魏家。”
给多肉们浇完水后,魏清又去了二楼卧室。和他当今住的凌乱风不同,那是一间整洁到失去温度的房间,被子、书本、洗漱用品都整齐地待在它们该在的位置。整个房间好像他才是那个外来的。
庄遥生翻开飘窗的软垫,抽出下面被遗漏的一本书。那是一篇植物相关的手记,最后一次标注的时间是在九年前。中间被停滞的空白时光,全部被不见天日的地下室接纳。
不安、不满、愤怒的情绪在庄遥生的胸膛里膨胀。对一个还活着的人来说,时间是一生中千金不赎的珍宝。九年的时间,已经夺走了魏清原本所有的可能性,强行摧毁他的精神世界去适应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
“没事的。”魏清握住那双气到冰冷的双手。好在他的手是温暖的。
“我很高兴能来在深渊里见到你。如果说驱魔师的世界对普通人来说是一个偶然介入的副本,我很高兴能介入你的生活。”
“可是那些是你的人生……”庄遥生的声音被哽咽塞了回去。
“没关系的。我的人生本来就一塌糊涂。”
窗外的风吹动二人的头发,一个人笑得温柔,一个人快要哭出来。
“你舍弃了那么多……”
“我收获得更多。”
“你承受了比常人更厚重的时间……”
“不然我怎么会像这样和你面对面站在一起呢。”
“你的未来永远会有界碑的影子……”
“庄遥生,你听我说,”魏清的手搭在窗台上,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对雾蒙蒙的蓝绿色的湖底,“能介入棋局,站在你的身边,就是我辈子最想做的事情。我想陪着疲倦的你,想看到你的笑容,想与你分担危险与伤痛。如果时间的长流中,你非破局不可,那我也会穿过所有与你无关的世界线,来到你的身边。”
“这不是代价的问题,也不是是否有收益的问题。而是我是否愿意的问题。”魏清低头,抹去温热的泪花,“虽然你现在狼狈的样子也很让人心动,但是我更喜欢你拿起手提箱的表情。你是一位驱魔师,不是一个超度所有人的菩萨。有我在的时候,你只需要考虑怎么把副本背后的魔鬼逼得落荒而逃,拯救世人的事情,就交给下一代的协会。”
庄遥生点了点头。“安吉尔和金绯,还有夜曼曼没有血缘关系的兄弟姐妹……”
魏清侧过身,关上窗户:“既然那些狗崽子想要万众瞩目,我们就顺应推动曝光计划,但是接下来,接受审判的就不是驱魔师们了。双手沾满鲜血的人会遭受正规的法律制裁。”
百米之外的一棵树后,一个手持相机的人发出一声漫长颓废的叹息。
怎么就偏偏糊了呢?蹲点了这么久,眼看就要找到一张清晰的曝光材料了,那个魏家的小少爷怎么就和预知到一样,突然关上了窗户?
“拍得怎么样,让我看看?”一个轻飘飘的声音出现在了他的耳边。
“当然不能用啦,难得狠下心花了一大笔钱才买到的情报,结果什么也没拍到!等等,这个糊掉的是不是也能做文章,看背影是个长头发,就叫做《惊!年少有为的魏家公子的秘密工作与秘密情人!!!》。等到那些什么驱魔师都公开以后,一定能称霸头条!”他兴奋到几乎要手舞足蹈。
“哦?这么说,其实也挺重磅的喽~”
还没等狗仔有所回答,他手里捧着的相机被一下子踢飞,落进了远处的湖里。这个昂贵的精密仪器不仅没有溅起水花,反而升腾起幽幽的紫纱般的火焰,怎么看都是救不回来了。
等到他回头去看那个罪魁祸首的长相,却发现那里什么都没有。
“一定是见鬼了!对,就是鬼!这里有鬼!这件事里有鬼!再给我多少钱我都不干了!”在惊恐之余,他一边碎碎念一边连滚带爬地想回到马路上,立刻开车离开。
可是不管往哪个方向走,都会回到那个长满藤蔓的湖边。
“魏宅周围有湖吗……”在愈来愈强烈的自我质疑下,他扭过头。
湖泊周围只有坑坑洼洼一望无际的沼泽地,哪来的什么魏宅和小树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