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
“好……”阿荼扯起嘴角,闷闷的,“我听哥哥的。”
晏困柳才没处说理去。昨晚脖子上刚落一口,今早手上又被咬得没一处好皮,酸痛得要命。这小狗把他当肉骨头啃呢。
好在小孩还算听话,没有多在这个问题上纠缠,早膳时晏困柳给他夹了一块甜糕,转眼又摇起来尾巴了。
院中练功的剪云一脸新奇,远看了半晌:“哎,这小孩还真是活的啊?”
邀月擦着剑,无语:“你说什么胡话。”
“睡那么久,我还以为醒不过来呢。”剪云叹气,“上次让我们公子夹菜的还是夫人……”
屋中,阿荼咽下最后一口甜糕,眼巴巴地望着他:
“哥哥,我还想吃。”
晏困柳可不是个爱伺候人吃饭的主儿。一次极限了:“想吃自己夹。”
阿荼还想争取:“哥哥夹的更好吃……”
“嘴甜也没用,自己夹。”他手还酸呢。
阿荼悻悻闭嘴,埋头喝粥,留出一个委屈巴巴的头旋。
晏困柳昨晚那一觉跟没睡一样,浑身上下没一处舒坦,心气儿也跟着不顺,有些发闷,让他看到旁边的罪魁祸首就头疼。
他觉得小孩子还是睡着的时候最可爱。
用完了早膳,晏困柳把阿荼托给剪云邀月看着,自己喝完药,回房补觉。
一上午中途醒醒睡睡,晏困柳其实感到了他床边来了几次人。
都是阿荼。
小孩这几次倒没有动他,只是安静地看看,似乎在瞧他醒没醒。
最后一次,他站了会儿,忍不住,轻蹭了蹭他的手。
还是软乎乎的手感。
晏困柳的心跟着软了片刻。好吧,有点可爱。
但阿荼的存在依旧是个烫手山芋,晏困柳拿不准成年体的魔尊会什么时候彻底苏醒,很显然,越拖只会越危险。
书中前期根本没有提过魔尊的存在,晏困柳不知道阿荼眼下本该有的经历是什么,不过关于他的过去,书中倒是有云里雾里的一段。
——阿荼从来不为什么杀戮,或者说,他只是为了杀戮而杀戮。他曾经杀死过去,也将在明天埋葬自己,他是天生坏种。
天生坏种……吗?
或许是他早上的警告起了作用,小孩只蹭了蹭手,便克制地收回了脑袋,顿了顿,坐在脚踏上,扒着床沿,开始小声嘀咕:
“哥哥,你怎么还不醒……今天快结束了,阿荼想和你玩,我看到哥哥你画的风筝了,很漂亮……阿荼好喜欢你啊哥哥,你不要对阿荼生厌好不好,我会很听话的,只要哥哥再给我夹一块甜糕……”
“哥哥,哥哥,哥哥……”
被打乱思绪的晏困柳:“……”
他怎么感觉这像是天生嗲精。
*
扮演睡美人的小孩醒了,院里傍晚的牌局便多了一个人。
阿荼还在纠缠:“阿荼想放风筝,哥哥。”
“大晚上怎么放风筝啊,”剪云摆好茶水点心,“再说那风筝还没做好,浆糊没干呢。”
晏困柳也附和:“太晚了,明天再放吧。”
“明天……”阿荼嘴角撇下去,不太情愿地戳着桌角,“阿荼不想等明天。”
剪云不理解:“明天怎么了,今儿个火烧云,明儿日头肯定很好,放风筝也好瞧……”
晏困柳看见那双湿漉漉的小狗眼,心又不自觉地软了软:“这么想放?”
阿荼点下头,小声:“想。”
“成,”晏困柳收牌,“剪云,要不把之前的那个拿出来放放,让他玩会儿吧。”
“那个不是坏了吗?”
“修一下,看看能不能飞起来吧。”
于是,几人来到院中,阿荼拿着竹架有些歪扭的风筝,眼睛亮亮的。
外面已经彻底黑下去了,邀月挑灯,瞧了瞧:“今儿晚上风小。”
风筝够呛能飘起来。
晏困柳脚伤还没好全,就在旁边看着剪云扯线,阿荼拿着风筝跑来跑去。
来来回回几趟,天不利筝也歪,自是飞不起来,人也跑得满头大汗。
阿荼似乎有些丧气了,但还是抓着风筝,小手在那花彩上摸了摸,神色陷在阴影里,分不清难过还是倔强。
“果然飞不起来,”剪云打了个哈欠,想撤,“还是回屋打牌,明儿再放新的。”
阿荼站在那儿,没说话。
坐在竹椅上的晏困柳突然开口:“再试一次吧。”
那小身影动了,抬起头看向他,眼波细微地闪了闪。
“啊?”剪云愣了愣,没意见,“行。”
一大一小站好,重新顺好了线。阿荼又迈开步子。
这时,晏困柳撞了撞邀月的手肘,眼神示意那边,无声:帮一下。
对于道修,让一只风筝飞起来并不是什么难事。只是剪云邀月未曾想过要帮。
放风筝这类玩乐的小事,要是动不动用灵力作弊,这在两人眼里反倒失去了本来的乐趣,何况修行本就忌滥用惰用天地灵气。
于是晏困柳又接着:回头给你从掌门那儿淘一本心经。
不过不必这一句,邀月就已点头。
那头阿荼跑起来,手中风筝在下一息后脱手,本该无依向下,颓然撞地。
忽地一阵清风拂面扬来。
阿荼感到什么,蓦地回头,眉眼刹那明亮。
无风无月的夜里,空中多了一只模糊的影子,摇摇晃晃地飞着,恍惚间倒真像只鸟儿。
“哥哥,你瞧!”
院墙里传来一声童稚兴奋的大喊,尾音遥遥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