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黑拳……”茉莉忍不住喃喃出声,眼睛始终挪不开那残暴的画面。
格斗场边的观众席没有多少人,但在和她所在位置平齐的层次里,有许多暗色看不清里面的玻璃墙。
一墙之内,是许多和这里一样的包厢,和观赛的人。
瞬间,外面的豪车,私人的隔间,一下次就连起来了。
这是独属于上层人士的一场娱乐表演,表演内容为底层“老鼠”的互相餐食。
而防护网像是一个笼子,圈住里面的猎物。
那两人还在撕扯,全都鼻青脸肿,浑身上下都是於伤,其中一人被压制的久了,怒从心起,嘶吼声甚至穿过了隔音极佳的玻璃窗,直戳耳膜。
然后,他大张着嘴——一口咬了下去。
眼前突地一黑,沈悸用手挡住她的视线,避免她看到那些血呼刺啦的场景:“别看,脏眼睛。”
“这就是你要给我看的吗?”茉莉睁着眼看那片黑,似乎能穿过手掌看到外面的场景。
“我说了,你想知道,我都告诉你。”看到那两人被拖了下去,沈悸放下手,开了一瓶果汁倒在杯子里,“贺哲只告诉你了一半,还有一半,他知道的不完整,倒不如我亲口告诉你。”
玻璃杯塞进手里,明明戴着手套,她却感觉到寒意渗透毛线穿进了掌心,顺着血液流进心脏。
澄澈的果汁倒映出她的脸,好像,她也被困在这小小的玻璃杯之中。
她把果汁一推,坐在沙发上看着沈悸:“所以,这两个都是沈家的产业对吗?”
“你既然知道街机厅是做什么的,不如你自己想想呢,把两个,串到一起。”沈悸竖起两根手指,又并在一处,“一个有着赌/博性质的场地,和这无人权可言,完全给富人观赏的黑拳比赛,有什么联系?”
他给的提示太过露骨,一下就能把人点醒。
街机厅有柏青哥,那是个极其容易沉沦,而且初期成本极低的赌/博方式,任何一个初次接触的人应该都不会想到自己会在几个硬币的成本下,一步步走至深渊。
所以——茉莉眉头一动:
“柏青哥只是个开始,有瘾的人就会有侥幸心理,而在暗处,有人会利用侥幸心理放/贷,我猜,那个街机厅应该不止一处,而且所有的街机厅,都有隐藏的借贷服务。
“借贷是新的阶段,接着就是无底洞,我看到过的,那一把就可以把所有积攒下来的一切都赔光。”
沈悸翘起二郎腿,手搭在沙发扶手上,轻轻淡淡地应:“对。当这些赌徒无可救药到什么都可以放弃,又无力偿还时,他们又有什么选择呢?”
“用肉/体,赔给这座制造黑暗的工厂,成为上层人士的玩物,这一局搏斗应该能拿不少吧?”茉莉的目光愈发凝重,戴着手套的手不自觉攥紧。
“确实不少,但更多的,是赢得那些人的心——”沈悸指了一圈玻璃外的那些玻璃窗。“下注,赢了就可以拿走一半。”
“这些都是活生生的人命!”茉莉不可遏制地叫出声,“沈家,还有你,真的不怕遭报应吗?”
她实在不懂,在她的印象里,沈家一直都是正面的形象,扶持贫困的洑水县,帮衬经济发展,还有那么多上不了学的孩子,全都是沈家带起来的。
踏踏实实的做实业有什么不好?非要弄得你死我活,非要最终无路可退吗?
脸颊被用力地捏住,她被迫跌入一双深黑的渊:“茉莉,不要指责我,因为这是我让你知道的。”
对方的视线顺而下滑,“我不介意你藏在口袋里的小动作,但你现在的反应,我并不喜欢。”
藏于口袋里的手霎时间顿住。
沈悸一把拿出她的手机,在她反应过来之前,丢在一旁的地上。
他半张脸藏在黑暗之中,半张脸被暗光打亮,光阴交错,笑容阴森如同恶鬼般狰狞。
“你不太听话,我本来是想直接告诉你一个足以扳倒我的证据的。”沈悸难掩失落地叹息,很快,伪善的无辜又挂回脸上,犬齿闪着森寒的光。
“这样吧,陪我下个赌注。”他放开她,坐回位置。
玻璃墙外,又有新的二人走进了场内。
藏匿于数个看似平静的玻璃墙内,不知道有多少双怀揣恶意的眸子睨傲着这一切。
茉莉反问:“如果我拒绝呢?”
“我觉得你没有拒绝的余地,如果,你丝毫不介意你的父亲。”
茉莉猛地抬头。
沈悸摇摇手指,将茶几上一个连着线的摁扭置于她的面前,“选吧,我选你剩下的。”
那是个双色的按钮,代表着场内两人。
摁下,她就跟那个任人把玩的可怜人绑定在一起。
他只是想把她拖进另一个深渊。
她有得选吗?
她紧咬着牙,不让牙齿咯咯打颤。
“赌注呢?”
“你赢了,我把作为证据的账本给你,再归还你的手机。”沈悸的手指敲打着沙发扶手,催促道,“选吧。”
只有一条路可走。
颤巍巍的手指摁上蓝色的按钮,一场完全未知的赌注开始了。
连赢了的把握都没有,因为这里是沈悸的主场,他完全可以不遵守规则下黑手。
他没有道德,下黑手是完全不意外的。
沈悸摁下了红色按钮。
他长臂一伸,把茉莉扯了过来,手搭在她靠背的上方,还留有余地的空了些,不紧挨着她。
沈悸没皮没脸地问了一句:“我这么温柔体贴,为什么不留在我身边呢?”
少女一句没回,眼睛直盯格斗场内。
她在乎胜负,他却在乎她。
她今天很漂亮,漂亮到,他想把她紧紧锁在怀里。
可小猫有爪子的,她一定会重重地抓挠自己。
他确实是个疯子,想看她亲手终结掉自己,终结掉自己现在所承担的一切。
装着手机的口袋嗡嗡直响,他烦闷地随手拿出,看都不看就甩到身后。
他知道是谁,那名义上的老头又开始烦了。
“你不接吗?”
“要是分心了,才是不尊重你呢。”
怀里的少女又气鼓鼓地不说话了。
他闲闲看向外面,缠斗很激烈,但也很惨烈。
他早就看腻歪了,看来看去都是那样,还有暗盘手在其中掺和,那些都是老头熟识的人,闭着眼都能知道他们要玩什么花样。
这次上台的红方是个狠人,那蓝方显然不是他的对手。
但是,他怎么舍得让她输呢。
“恨我吗?”他问。
“恨。”明显被场内的氛围感染,她的咬字极其重,还带着气音。
好。他放置于沙发扶手上的手悄悄打开了什么。
带着这股恨意,亲手杀死他的偏执。
玻璃窗外局势逆转,蓝方选手势如破竹,瞬间摁倒了红方选手。
怀里的少女忍不住惊呼了一声,又迅速捂住嘴,身体小幅度起伏着。
带着他,重回到有温度的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