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听我讲吗?”小熊从躺换成趴着的姿势,翘起脚。
应该用个靠枕垫着的。小声的嘀咕忽略过去,王月西伸了个懒腰,仰起头,视线里出现了小熊一点点的轮廓,最终肩胛骨疼还是呈现回了平躺放松的姿态。
“那个人是突然出现的。走回来的路上,那只猫还是待在篱笆上,于是又打起了招呼。他就是没有任何声响,在身后说小猫一直叫是在告诉我肉垫不冷。那个人……”小熊停下晃动脚,一时想不起夜里看到的人是什么样的,在他自己脑海中,回家路上的猫和人变得没那么深刻了,真是一件奇怪的事,明明自己还异常热心邀请对方来一起玩。
明天,新朋友会来吗?小熊想得出神了。
“怎么不说了?”
小熊皱着眉老实说:“记不太清了。也许是因为天黑,所以我没看清他的脸。我现在对你说不出他是谁,但心里又有一种感觉,明天如果还能遇到他,我一定立马会认得。”
“听上去只要他出现,你就能辨认出。这怎么说呢,也是把人牢牢记在心里的一种吧。”
“嗯——”
小熊哼了一声,随即捧着脸的双手放在了身体两侧,另一面脸贴着地板,他趴着,只有头侧向王月西所在,瞬间,王月西也调整了头部位置,看向了他。
“你吃醋了吗?”
王月西没听清——嗯?
小熊撑起身体,摆在他的耳边,又问了一遍:“你是吃醋了吗?”
“这样……我也不知道。”王月西看向天花板,天花板上有花纹,他的心就是这么想的,充满了人类思维曲折的沟壑,“你那天在桥上看到我的时候……”说到一半,有张矜持害羞的大网张住了王月西,仿佛真的吃醋了一样,他坚持认为这是假的。
小熊现在对王月西的某些特质了如指掌,不禁幻想过曾经光鲜亮丽的他到底是用怎样的视线看待空气和水以及时间。
“你是想问我在桥上看到你的第一眼印象怎么样吧?嗯……要说实话的话,我正是因为你那张好看的脸才停了下来,后来月亮照着你的眼睛,而你用这双眼睛看向我,因此不由自主地想你在看什么。事到如今,想到这一天,就会有股泉水一样的心悸。”
王月西果然还是忍不住露出微笑,此刻他心里承认产生的思绪都是真实的,沉浸在小熊话语威力的余波,笼罩在海洋下声音远去般的轻松和漂浮。
“但是,我知道你远远不止如此。如果我喜爱你,将你当做高高在上的明星,那我可能就不会去了解你。到现在为止,我有没有摸到你的心呢?你有没有想要对我倾诉的其他事情呢?”
小熊的声音穿透了那股飘然的愉快,又将王月西带入了心灵敞开敲门的时刻。浑身的细胞,他没有体验过的,那依靠心指挥欲望,对着脑喊这不是最好的时刻,那什么才是?
“我也有一个新朋友。它好像是我幻想出来的,一直神出鬼没,出现的时候会和我讲一大堆严肃又难懂的话,但是他就像我的另一部分,那些花我居然都明白了。不过我这么说,估计它也不愿意认同是我幻想中的朋友吧。”
“是什么严肃难懂的话呢?”
“真相。不要当残废。让我看自己的周围,推动时间往前走一步。或许时间的概念是不存在的,一种无稽之谈。我看到身边开满了蝴蝶鳞片那样蓝色的花,不在我的园子里,而是在外面,尽管时间在往前走,可是我们真的让它往前走了吗?所谓往前,变化又是在哪里呢?在时间里吗?还是无论如何经历的都是相同的一天?
“他问我,我为什么至今为止还要选择沉默。指出我有一个新的愿望,因此我被他骂了,他好像还有点看不起人。”
小熊安静地听着一切,那或许是王月西内心世界混乱的一角,包裹着明亮的曙光,语言中形成海上世界与秘密花园冒险的对峙线场域——奇怪、又冲撞矛盾,微妙的,那并非潭水亦或是沼泽,改变正打如钻石散发着熠熠的光芒,接下来小熊预感到,他会说很重要的话。
“我有一个愿望。”王月西缓慢地闭上眼睛,又睁开,坐起身,弓起背,将目光落在远远的院子背后的影子,做着嗅闻一朵蓝色野花那样轻轻叹息:“我有一个愿望。”
“你可以抱抱我吗?”
“你需要的话。”
他微微侧头,过了一会,小熊张开手臂,靠近他,抚摸他的头发,王月西沉溺在温暖的怀抱里,有一瞬,所想所重要的事都提不起开口的勇气。
“有没有好点?”
王月西环紧小熊,好久没动,小熊诶呀一声,扭到了腰,“等一等!”
他从怀里挣脱出来,看着王月西,王月西也盯着他,心里又忍不住诶一下——好吧好吧。受不了你。他抱着投降的放纵心态爬上王月西大腿,面对面拥抱着,自己的肩窝搁着对方的下巴,又痒又疼,“现在可以了吧。”
王月西嗯一声,他以为自己生出退缩怠惰由情之时,便只能任由选择发展下去,不过同时他也发现,小熊是特别的,他在背后推一把的感觉宛如沉浸在一池温暖的水中,水波轻轻压迫着胸膛,稍微喘不过气,可也不觉得痛苦。
肩膀也热起来了,王月西努力睁大眼睛,过了很久,他下定决心松开小熊的身体,与他面对面地交谈。
他哀求道,脸涨成苹果似的焦急的红色:“我大概只有今晚才能鼓起勇气,我唯一的请求只希望你听了不要生气。”
“怎么了呢?”小熊吓了一跳,双手扶住王月西的两条小臂,因为并不知道是什么事,他也屏住了呼吸,心扑通扑通地跳,真是不知道怎么表达。
小熊问:“到底是什么愿望呢?”
“在梦里,我向狮心仪发誓,从此以后不对自己说一句谎话,否则就会遭到诅咒。所以我讲的话,倒也不是骗人的。一直没告诉你的是,时至今日我还是很羡慕,你记得我们遇到过的那个剧组吧,我总是说一些令我很痛苦的经历,但我也不能违心地讲那段日子没不快乐。”王月西不知不觉中,说完一部分很快眨了下眼,眼泪就掉下来,掉在手臂上,顺着滑下去。
小熊茫然地听着——眼前的一切,书上的蝉在夏天持续不断讲同一个故事——是这样的,这种感觉,事情又往意想不到的小路发展,全部都将他吓了一跳,王月西曾经说过那一切憎恶的缘由,是青春年少,张扬冒犯后的蠢事,但付出了代价得到了谩骂,小熊以为那是过去的告别。全心全意的从来没有想过,故事或许有另外一面没有展现出来。
再次凝视王月西面颊旁的眼泪。该高兴的,但并不为此高兴——这个沉重的愿望啊……谁能为此负责而承受呢?
心灵映照出一个狭窄形象的小熊。
不存在的、神通广大的朋友,他诉说后,我又可以向谁描述现在这样茫然复杂的心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