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经纪人气急败坏地抖着衬衫,骂他神经病。
王月西的房子很快就会被卖出去,钱也会被划走,他本来就是个穷光蛋,后来衣着鲜亮了些,现在还是个走到路上,怕被人丢香蕉皮的穷光蛋。
穷光蛋王月西,王月西穷光蛋。
他想着想着,自己笑着哼出来,轻飘飘的得过且过,坚信生命会在第二天终结,王月西走在路上,迎面而来的小女孩喊他“哥哥哥哥”!
我的气球。
王月西眯着眼睛看着一颗奶白的,牛乳一般的气球飘过来,他抓住了它,还给了小女孩。
小女孩说:“哥哥!”
“你喊谁哥哥呢?”他问。
“你是我哥哥啊。我在爸爸的房间里看到你了。爸爸说你是哥哥。”
王月西牵着这个女孩的手,复杂地看着跑过来找女儿的男人。
他有一个爸爸,在他去做明星的时候,差不多断绝了关系。但是神好像都挺好心的,想什么就给什么。好歹爸爸把穷光蛋王月西捡了回去。
王月西还有一个继母。假如他还是光鲜亮丽的大明星,这个继母会虚伪得很到位,可是现在谁都知道王月西的境况了,继母总有些不放心。
父亲之爱能以血缘绑架,但总不能要求母亲之爱束缚于无血缘之下。
继母觉得,传闻中似乎有些不正常的王月西应该去医院,而不是到她家里来,坐在餐桌上一起吃饭。
“你应该带他去医院。”
“你说什么话呢?”
“我这是好话。不都是有病了,要去医院治么!”
“你别胡说八道的。”
“进了娱乐圈的,总有几个病的。你自己不也明白?还跟人骂呢!你难道不想想疯了的下场?等你老了,死了,他要真有病,难道连累我们女儿吗?”
父亲沉默了,后来他和王月西坐在沙发上,问王月西你为什么不去看病?
王月西给小女孩剥橘子,摸摸她的小脑袋,乐此不疲地给她做鬼脸。父亲没有得到任何答案,在他眼里,似乎王月西在走向一个末路,一个会在精神病院凄惨度过晚年,并且死去的末路。
他狠了狠心,用一颗安眠药让王月西睡着了,秘密小心地将他送到一家隐秘诊所,他的儿子是明星,经不起曝光。
“什么病?”
“不知道,是疯了。”
“病历本呢?”
“没。但一定是疯了。”
父亲给了好多钱。
然后他们说行。过个一年来接人。
“你要好好治病。到时候接你出来。”
王月西沉默地听着这些安慰话,任由没有带牌子的护士抽血。
神慷慨地实现他想要躲进医院的愿望,他的脑子开始畅游这一切不正规的既视感会造成的意外死亡。
比如抽血的针管不干净,比如不规范的管理会让他被别的疯子一刀捅死,总之死于躁郁似乎不那么容易在现阶段实现。
一开始他处于正常的平静中,仿佛一只被圈养的绵羊。后来他被规定吃药,他说他有自己常吃的药,但冷漠的医生和护士却坚持让他吃他认不出的药。
王月西故技重施将不知名的药片压在舌头下,然后吐出去。但是他的随身物品在送进来前就被收走,他没有正确的药,代表着一次治疗出院的前功尽弃。
他的神经又开始暧昧地挑逗那片海洋的阴影——它说我爱这种危险,我想亲吻一遍足以毁灭兴奋的物质。
他的理智说不行,他的心为此不正常地跳动,他的脑子在夜里、晨安里、梦里,突然喜欢从远方跑到耳边大声尖叫、狂欢,企图吓死王月西。
王月西需要吃药,只要亡羊补牢,服下大量的药,就能堪堪压下脑子欲动的愚蠢危险。
护士说药。
王月西忍着头疼和尖叫,将药塞进嘴里。
吃、不吃。会死。会继续发疯。没用的。不能吃。
护士幽幽地站在那,监视王月西,“怎么不吃药。你没吞下去。”她到了杯水。
王月西张开嘴,吃了药。
在晚上他敲着桌子,一夜没睡,向往绚烂的死亡。
疯了等于精神病。疯子不需要被区别。
针对精神病的药只会放大本身王月西病症中最躁狂的一面而无济于事。他在病房里踱步,打着圈用头撞墙,用床单悬挂在灯上上吊,但因为支撑不住体重,在将死未死的状态下灯掉了下来,王月西被砸晕在地。
第二天一早他被发现出血,下身有上吊弄出来的狼狈溺迹。
他是个美人,不该用这种方式,所以王月西第一次尝到束缚带,他们以为是印证了巧合,王月西是真的有疯病。但不清楚王月西这次是被药弄成疯子。
他不自愿的,躺在束缚带底下哭了一整天,像一条鱼被捞在案板上,喂食喂水,他浑身湿透,大量的汗液和尿液裹起他。
王月西被束缚了几天,终于将死平静下来,他们拆开这条鱼,他闻见身上的恶臭,迷瞪的眼睛里有凶神恶煞的黑影。黑影将他扭送到卫生间,用冷水给他冲身体,命令他排泄,最后才体面得像个人。
他说我没疯。
他们说你疯了。
随后王月西闭上嘴,乖乖吃药,乖乖吃饭。
终于有一天,差不多是一个月的时候,趁着护士背对着他的机会,他用当时掉落床底的灯泡碎片威胁着:“我爸狗屁都不是。只有我的伴侣才能决定我的生死。”
那护士瑟瑟发抖的,王月西很开心地笑起来,孱弱的五官挤出最后几点鲜明,反而有种穷途末路的尖锐感:“毕竟我也是当过明星,很有名的人,说不定靠曝光你们,还能东山再起呢!”
“现在就帮我打个电话,把我的爱人叫到这里来。要是他也同意我爸,那我随你们折腾,再也不反抗了怎么样?”
护士连忙点头,她曾经粗鲁地对待王月西,灌食扯头,却这么轻易被吓住。
可见与正常人的交流,倒是疯子能更有效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