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他出生至今学会的那些,出门、穿衣服、交谈、工作、付账单。”
“听上去王月西还有未来。可是医生……”罗彩红着眼睛,认真地询问医生,“假如,假如王月西想要更大的未来呢?想要做回原来的事呢?想要尝试更多新的事呢?他该怎么办?我能帮他什么?”
罗彩迷茫地说自己帮不了他,对王月西复杂而摇摆不定的感情一天都没增减,已经完全是团死物,好像王月西在医院里艰难地接受治疗,使自己变成正常人,而罗彩则是接受一种全新的活法和未来,踩着到处是“X”的地图兴致勃勃地冒险。
“我该回去了。”罗彩逃避地低下头,谈话的时候,王月西似乎突然醒了,护工在和他说话,他一边点着头,一边似有所感望向了他们的位置。
“王先生在看什么呢?”
“没……人。”王月西抿着唇。
罗彩捂脸蹲着,过会小声地对医生说对不起。
医生带着他离开了康复楼,一路送到门口。
“如果他有什么变化,请医生您联络我。”
往常医生答应几句就会放他走你,这次反而叫住罗彩,严肃地问他:“罗先生,我告诉了您这么多话,您想好了吗?”
他想说自己想好了,或者是没想好,就这样坚定地说出来,但是看着医生年老却睿智精神的眼神,罗彩越发觉得心里溺弱疲惫和矮小。
“对不起。”
罗彩继续道歉,他听到医生一阵轻不可闻的叹气:“如果罗先生将来确定不会再管王先生,那么可以帮忙联系下王先生的双亲。亦或是朋友。”
“嗯……”实际上王月西没有告诉过罗彩有关于父母朋友的事,王月西只说自己是个声名狼藉的明星,外面有很多人讨厌他。
会一辈子都会讨厌你的那种?
一辈子都会恨我吧?
你干了什么事啊?
我也不知道啊。王月西撑着下巴,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笑眯眯的眼睛里藏着一些不值得的事。
罗彩说那就算了,我也不感兴趣。
左右不过是什么黑料绯闻。他不感兴趣地想。
罗彩无精打采地想着事,再次路过空着的糖果店,黑洞洞地长着一张巨大的嘴,未来摇摇晃晃不平稳,仿佛赶他走又挽留他。
最终他在梦里摇摇晃晃地走到一座桥上,周围密集的黑暗,远处银色的反光吸引着罗彩,他快步走过去,趴在栏杆上往下看——河水上漂浮着透明、温暖、淡蓝色的泡沫,远行般随着波流潺潺远去。
王月西说他不该来这。
那我应该去哪?
总之不该来这就对了。
王月西伸手搭在罗彩的手腕上,冰冷的体温令人不适。
“你为什么在这?”罗彩发现和他说话的人是在医院的王月西,开口问他,“医生说你好了吗?可以出院了?”
咦?
罗彩说完,觉得王月西像湿掉的水墨,“王月西?”
王月西暧昧地笑,说:“没呢。”
声音越来越轻柔地说我还没从医院出来。但是我也必须要走了。
罗彩出神地望着王月西柔软美丽的脸庞,突然听到河水上的泡沫一个接一个的破碎声,当他被吸引望过去再回头,王月西已经消失了。
他怅然若失地趴在桥上往下看,随后慢悠悠地醒转,梦里那种飘忽而至又翩然远去的命运,把人变得苍老,罗彩昏听着耳边急促的来电铃声,一时明白不出这是什么声音。
但是当他凭着记忆接听后,才意识到现在是多么现代的时候,那头护士用着欢快地声音告诉罗彩,王月西突然清醒了过来,现在医生正在给他做评估。如果顺利,今天就能办理出院手续,回家休养。
“罗先生,您可以下午来接王先生,或者再商量在医院观察几天再回家。”
罗彩听到王月西好了,心里喜忧参半,他说好,却觉得梦里越发真实,不是不想去见,偶尔心头上孤单,都盼着王月西,但是这次回来的王月西是不是像桥底下那些泡沫变出来的?
到了下午,罗彩坐在地板上说自己可能会晚点来。有一些事情。
护士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在下班前人到。
“我知道。我来的。”罗彩答应护士,随后坐在地板上发了会呆,他再次注意到家里的壁炉,意识到王月西回来会很冷,罗彩穿上外套,出门给王月西找外面卖木柴的店。
罗彩坐了很长的一条公交线,下车时捂着手跺着脚,小跑几步跑到人家店里,老板热情地给他介绍不同的木头,老板说现在的人家里有壁炉的已经很少了,少说住在这也有几代了。
他听着老板说以前店里生意最兴旺的事,“老板没想过转行吗?”
“诶呀,我都做了一辈子了,哪有那么容易说放弃就放弃的。”
“需要用到壁炉的越来越少,也不会放弃吗?”
老板说是啊。
“那你要哪种?自己用吗?”
罗彩缓缓打量着每一块木头,蹲下身摸着木头上粗糙的外皮,“不是的,给家里人用,他怕冷。”
怕冷好。老板乐呵地给罗彩介绍。
过了会罗彩手机响了,是医院的来电,罗彩认为是医院那里等急了,于是接通了就主动说自己在外面买东西,待会就来。
“不是的罗先生!王先生自己离开了医院,说自己不用人来接,想回家去了。罗先生,或许您赶紧回去看看,王先生是不是回您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