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好几天,罗彩都被以各种突发状况拦下,只能气得挑地方打他。拖拖拉拉一周,晚上,王月西想和罗彩盖一床被子,他紧紧包裹住自己,在罗彩眼中突然变得像自己摘回来的花似的,“你不出门上班吗?不去见朋友吗?”
“我不出门上班了。本来也打算要回去。”
“那朋友呢?”
“有啊。”
“那为什么不和他们见面呢?”
“因为朋友里有些也不往来了。”
“你不喜欢。”
“嗯。”
“那你刚才说的都是骗我的。”
“是啊。”罗彩翻了个身。
“胆子挺大的么。”王月西探身撑着下巴,在罗彩耳边问:“我陪着你吧。跟你一起住这。”
“不……”
“哦,你讨厌我么?”
“我不讨厌你。”
“那为什么不让我陪着你。”
“因为你好烦。”罗彩埋进被子里,但是王月西居然不依不饶地从罗彩上方跨过去,钻进了罗彩的臂膀中。
“我错了。”王月西舔着干裂的唇,“我也没有朋友。”
“你怎么会没有朋友呢?”
“因为我不讨人喜欢。我不喜欢他们,他们也不喜欢我。所以那天大桥上才没有任何人找我。然后我想要是有个人经过我身边,停下来,我就跟他说话,然后跟他回家,问他要不要一起做朋友。”
罗彩半闭着眼,知道这话说出来跟玩似的,有点令人讨厌,可是说着说着,罗彩就可鄙地动摇起来。
王月西就给人这样——时刻有机可乘。
罗彩闭上眼,假装睡着,想把人推出去,抵抗这一波一波心里的好,但从王月西说了声你身上好暖啊,他就不动了,半推半就让人留了下来。
清早起来,罗彩不开心,只有王月西起了特别早,一直在沙发上嬉笑着看他。
“我高兴。一直睡不着。”王月西说,他在桥上跟自己打赌,抓一个人来试验,他分不清这样做对不对,因为经纪人失控地对他说之所以没有人来帮你,为你说话,就是因为你没朋友!
所以他穿着单薄的衣服跑出去,一个人吹着风,等一个陌生人,他坚信在这晚会等到一个人,然后成功地一起回去,并且不觉得计划会失败,他可能会感冒,也可能会被人发现误认为自杀者而被送进医院或者警察局,当然也有可能遭到某些人的暗杀,偶尔发现落单的他,这些人又怎么不会选择踩一脚上去。
在王月西强大的微妙意志力下,他逮到了罗彩,死皮赖脸地跟着回家,自己躲在暗处拍手鼓掌,几乎是想要跳起来爬上路灯杆唱歌。
但是这还没完,王月西躺在沙发上,大脑快速地转动怎么永远地把罗彩留下来,他为这个计划兴奋,后来几天他很快就敏锐出罗彩喜欢他的脸,为此他买了个本子,上面记满了他精心的计划——留下来留下来,让罗彩留下来。每一步都走得很好,罗彩没有再主动拿出行李箱,主动跟王月西提起你该回家的事,两个人桥归桥路归路。
真好啊这个计划。王月西伏案用圆珠笔写下一句又一句在脑海里迅速生成的话,他越记越快,因为脑子里的想法变换迅速并且不断变形,王月西划掉重写,再划掉重写,瞪着眼睛在划掉的位置重新写下刚才脑子里的东西,“不对。”他皱眉嘟囔着,“写错了,不是这个。”
王月西抓着头发,拼命地问自己写错的是什么,也就是这一刻开始他彻底跟不上脑海里这些新奇有趣的想法,一闪而过的火花灵感,他悬着笔尖,无法控制手记下任何一句话,哪怕一个字也好。
我太没用了——这样的想法“Bong”的一声,炸开载满理智与自尊的船,使得船倾斜灌水,彻底倾翻在大海里。
他眼睁睁看着自己远去被淹死,一波悲伤、极端的自我评价覆盖了整个人,王月西觉得自己是个烂人,为什么要这么做。他觉得自己可怜,觉得罗彩也可怜,他趴在桌上哭了很久,恍惚间王月西觉得自己抱住了罗彩,哭着说对不起。
罗彩那时刚明白,自己捡回来一个很惹麻烦、没心的王八蛋。他尚且不知道该怎么像王月西这样的病人相处,只想发火泄愤,他骂王月西,对人拳打脚踢,然后把人赶了出去,他希望王月西遭报应,可是后来处于抑郁的王月西真的落水,快死掉的时候,警察发现唯一完好的手机里就留了罗彩一个人联系方式。
有证人说这位先生径直走向水塘,没有任何犹豫就跳了下去。
“你朋友大概是遇到了事,人的生命只有一次,等他醒来你好好劝劝,最近记录里只有你一个人,大概他醒来见到你一定很开心。”
然后警察把王月西的手机还给他,罗彩看了眼屏幕,那会王月西就给罗彩备注小熊了,老是趁着他出门,随后就短信过来,说自己想吃什么,想买什么,想要罗彩给他带。
“我只是跟他吵架了。”
罗彩解释。后来他把人带了回去,王月西整日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看,不吭声、不哭闹,该吃药就吃药。
后来王月西彻底清醒,他则立马跑到卫生间里,躲着掉了几滴眼泪,出来后就见到王月西站在门口等着他,两个人才算是真正第一次见上面。
当后来的有一天,小熊欲言又止了好几次,最终下定决心问可以立马摆脱的罪魁祸首:“你要不要试试到我家去看看呢?”——又一次在晚上躲进了卫生间里哭得很厉害,因为王月西彻底实现了计划。
罪魁祸首下了床,敲了敲门,好久等来小熊有气无力地骂他:“都是你的错,你拿什么还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