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一看着这样的小皇爷,眉眼一跳。
昨天带着寒气回到观澜苑,嘴上说着决绝狠心之语,实则心里盘算着如何将柳姑娘三魂七魄全都勾到自己这儿来。
果然。
这位爷所看中的,最后都会成为他的掌中之物。
无论人或物。
不过费些心神罢了。
“让你准备的蔷薇花如何了?”
清越的声音传来,身子微微一震:“小皇爷,这天儿实在太冷,属下……”
打打杀杀在行,可在冬日里种暖日的花,实在是——强人所难。
“既是天冷,那便择一处不冷的地儿。”
司徒一点头应下,老畜生最爱的就是强人所难。
司徒妄盘算着如何勾人心魂,观澜苑忙得惊天动地。
相比起来清欢苑却冷清得很,如若不是烛台上烛光轻晃,谁也不会注意到茶案软榻前,有位呆坐一天的身影。
纤弱、娇脆。
除却早上赵琼华来这儿勉强应付一遭,她再也没有离开这软榻半步。
蔷薇玉簪在手中握得发热,刺着掌心纱布,浸出血丝。
她依旧面无表情,不疼。
不,疼。
荟如再次端着热菜进屋:“小姐,还是吃些吧,也有利恢复。”
“先搁着吧,我吃不下。”
“方才夫人差人送了药来,说是去医馆求来的新药,对您腿好。”
荟如将药包递过去,“还特意派了秀莹过来煎药,美其名曰为了您的身体。她说这话时,老爷也在场。”
言外之意,经过老爷允许的,所以她才光明正大无法拒绝。
柳芳菲轻抚蔷薇玉簪,轻叹口气:“走吧,去若尘苑。”
小二在外头候着,见荟如推着素舆出来,摇摇身子跟上。
她伸手摸了摸小二身上的软毛,想起那个夜晚,那双带着薄茧的手在身上游走时,男人情动之语:你喜欢的,我便都给你。
所以即便昨日走时带着愤怒与恨,他还是将它留下了。
罢了,既是断了,便不能再念了。
路边烛灯将几人影子拉得斜斜长长,朝着若尘苑那方去了。
柳鸢儿堂而皇之偷盗东西,被差去祠堂罚跪,柳老爷对赵琼华自是没多少好脸色。
赵琼华聪明,也不会触霉头求情,反而在日常起居更贴心了些。
柳芳菲抵达若尘苑时,听到屋内传来的笑声,心头不禁对她竖起拇指。
讨好该讨好的人,合适的时机说合适的话,抓准救命稻草逆境翻盘。
她这个姨母,精于算计,自愧不如。
“爹爹这样开心,女儿来得不是时候。”爽朗的声音比素舆还要快些传到屋里,柳常明丢下赵琼华便往外跑了。
接过小二的素舆,略带些深意看了两眼小声问道:“欢欢,这熊一直跟着你吗?”
柳芳菲点头不语。
他也不再多问,带着女儿进屋去了。
“欢欢来啦,晚膳可吃了?快来和姨母一起吃。”
赵琼华依旧是这副慈母做派,让秀莹重新准备碗筷放在她跟前。
柳芳菲看着一桌佳肴轻笑,且看你是否有心情吃吧。
“荟如说姨母差了秀莹到清欢苑来煎药,孩儿想着姨母腿伤也多日不见好,既是新药定然得让姨母尝尝是否有效,故而特意将药煎好了给您带来。”
说着,荟如果然断了一壶药倒在空碗里递了过去:“夫人,请喝药。”
赵琼华握着筷子的手微微一紧,神色也微不可查地变了变:“欢欢,这是姨母为你准备的新药,可贵呢,给姨母喝浪费了。”
“爹爹瞧瞧,姨母作为你的夫人,难不成连一副药都喝不得?”
柳芳菲借力打力,果不其然柳老爷哼了一口粗气,方才的愉悦也都消失不见,带着审视看向慌张的夫人:“难不成我会亏待了你?既是好药那你便喝了,左右不过多花些银子。”
于是,她喝了。
带着笑与谢意喝下她为柳芳菲准备的药。
见目的达到,柳芳菲再寒暄两句也就回了清欢苑。
此时天已黑透,外头风雪愈发地密了,吹得狐裘上的柔毛沙沙作响。
直至伏案坐在软榻上,她才将口中寒气喘出,带着眼里噙着的热泪,浸透衣袖。
后半夜的风比昨夜更甚,顺着虚掩通风的窗棂肆掠而入。
靠窗连坐两夜,寒气入体饶是铁人也免不了伤寒虚弱。
荟如发现的时候,柳芳菲已是全身发抖,额间薄汗淋漓。煞白的嘴唇一张一合,像是从喉间抽出来的一丝力气。
狐裘氅子不知何时已经扔在了地上,加之成天不吃不喝,这小姐,是在糟蹋自己的身体呀!
司徒妄得到消息抵达清欢苑时已经逼近丑时,进屋带起满室风雪,床边拢起的轻纱挣脱系带吹起一角,轻拂着那张苍白无色的脸。
“怎会这样烫?”
他突然伸手抵在她冷汗浸湿的额头上,将绣花丝绸枕巾浸透大片。汗水顺着指缝、发髻而下,直至胸前蜿蜒不见。
额间温度,烫得他心口一紧。
发疼。
荟如端着冒有余烟的空药罐子站在身后,哽咽道:“昨夜公子走后,小姐就坐在软榻上呆到了天亮。”
胡闹!
司徒妄心揪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