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潭中浮出的过程比进去要轻松许多,虞笙背着邬娅,带着青鸟,沿着来时的方向,从水中游了出来。
彼时月光熙和,细雨尽歇,周围山中清风微动,一片宁静。
三个人浮出水面,略显急促地呼吸了几口空气,慢慢睁开了眼睛。
在目光与意识尚且没来得及全部回笼的空隙里,虞笙的脑袋微微一动,脖颈皮肤颤栗,率先觉察到一股袭来的劲风,带着极度的高温与杀意。
虞笙的右手一拍水面,打散了炸开的水幕,他断喝道:“后退!”
身旁的青鸟反应迅速,在与虞笙一同感受到袭来的高温的同时,也听见了将军的指令。
他悬在水中的双腿一动,借着水流的浮力,和虞笙一起,极速朝着背后的石壁滑去。
当阻塞的感觉从后背传来,感受到消失在脸边炽烈的温度,虞笙很快睁开了眼睛。
在那双好看多情的眉眼之下,刀锋般锐利的目光没有丝毫遮掩,径直刺向了刚刚那股劲风袭来的方向。
他终于看清了眼前的状况。
石潭流水周围,半月型的外延灯火通明,在一连串火把的作用下,简直灿若白昼。
三合村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折返了回来,也不知道在这潭水外围守了多久。
在场气氛凝重,两方人马都剥了自己曾经精心伪装的皮囊,面容凶狠肃杀且针锋相对。
虞笙眯起眼睛眼睛,观察着他们的表情,最先涌上心头的想法就是那孩子被这群人抓住了。
“特地过来接我们,”虞笙浮在冰冷的潭水中,面对着周围一圈阻挠他们上岸,甚至毫不掩饰杀机的三合村村名,丝毫不闲弱势地说道,“真是辛苦各位了。”
他的姿态轻慢,言语调侃,气度从容不迫,半点没有一开始见面套话时候的自大和暴躁,整个人都内敛强势了起来。
那高高在上的上位者气度,刺痛了潭边人的眼睛。
别人并不熟悉虞笙,尚且还能沉着一二,但是被虞笙三番两次戏耍的女人忍不住上前骂道:“龟公二尾子的草料,要不是跟着你们离开,准备给你们引路的人在大山里失了你们的踪迹,还想不到你们可能会调过脑袋救人……特地过来接你们?”她拨开潭边的一个村名,从其手中抢来一只火把,朝着虞笙所在的方向挥了过去:“老娘接你们去上西天!”
那特制的火把棍子很长,被女人抓住这么一扫,晃动着的炽热的火苗几乎是擦着虞笙的笔尖掠过。
虞笙没有躲,就那样闲适地靠在背着邬娅,靠在身后的石壁上,他砸吧着女人别出心裁的骂人话,居然品出了一点自己果然好看的天怒人怨的乐趣。
虞笙由衷笑道:“各位真善良,还特意派人跟在身后给我们引路,果真与众不同,别出心裁。”
是不是真的有人跟着,虞笙可以感觉到。
虽然对方话说得满,但是以虞笙的经验而言,估摸着也就是这些人后续不放心,所以派了人沿路走过来寻他们的身影,结果在山中四处搜寻,又确定没有看见人才会这样。
还是不熟悉地方,不知道通往南北各方的路都有几条,才会出现这个纰漏。
虞笙不走心地检讨了一下自己的失误,目光缓缓从他们手中持有的武器上滑过。
其实到了现在,在大家都已经撕破脸皮,准备华山论剑的时候,已经没有必要再去追究前因到底如何了。
他已经从之前的对话中的到了自己最想知道信息,只要柒玥没有落到他们手里,那么事情就不会那么被动,他可以仔细计划一下,应该怎么从容脱身。
“咳咳咳咳咳……”
背后的姑娘伏在将军颈边,不知道什么时候跟着一起睁开了眼睛。
她看着眼前两相僵持的局面,想到了在地窖中瞧见的场景,狠狠一咬牙,撑着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力气,暂时顾不得什么上下尊卑,直接凑到虞笙耳边,断断续续地说道:“将军,傻的儿子,还有…还有藏着……女人,怀孕,怀孕地窖……”
几个字,虽然信息不多,但是已经足够虞笙整理出一个惊人的真相了,他当即收敛了所有的笑意,原本准备好的虚与委蛇竟是一个字也不想多说。
虞笙浮在水面,一张脸被潭水冻的发白,他猛地一扬手,然后落下。
激荡飞溅的水流以他为原点,漫延向周围,仿佛惊涛拍岸般炸起。
三合村的人没有料到这看起来情绪稳定的小白脸居然会突然发难。
看着扑出来的潭水,他们举着火把,脚步踉跄,仓皇地后退一步。
为首的国字脸反应很快,他一面抬手挡住了水幕,一面一声令下,叫周围的人高举火把,封锁了整个潭面,不能给虞笙以及青鸟三人留下一点可能的出路。
与此同时,那站在国字脸身边的妇人眼皮一落,恶意满满地扬起嘴角,然后扬起袖子,朝着虞笙他们甩了过去。
浓郁且熟悉的异香扑面而来,扩散包围在了水面之上。
顷刻间,虞笙陷入了两难。
他不怕迷香,但是在没有与之相扛的解药的情况下,两个青鸟却明显无法抵抗。
在有限的条件下,他是可以不顾那些火把与高温,带着一个人从水面一跃而出,但是剩下的那个该怎么办,随便折在潭水里,被饥不择食的星尾蛇啃得只剩骨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