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的小别墅坐落在距离市区不远的风水宝地,四面交通发达,道路纵横交错,店铺也是清一色的高奢昂贵。
宋慕星很快为自己的心直口快付出了现实的代价——
在饭点之际离开即将开饭的家,真是饥肠辘辘的最高境界。
可是,身上仅有的那张五元纸币,不时告诫自己现实是多么残酷而不留情面。毫无疑问,不论自己走进这里的哪一家店,最后都会被无情地冠以“吃霸王餐”的罪名。
于是她一路前行,想要寻找任何适合的店铺,加上今天复杂的心境,竟然意外地一往无前。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眼前的景象忽然出现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夕阳西下,金色的落日余晖映射在村庄,形成了一幅极富韵味的剪影。方才眼前的钢筋水泥逐渐消退,只堪堪剩下再朴素不过的清一色平房建筑,人们下班归家,周围的一切才开始有了烟火气起来。
仿佛是一条天然形成的贫富分界线,在一块破坏不堪的路牌之间将两块全然不同的经纬相隔 。两方的人过着迥乎不同的生活,初入此处便有《桃花源记》般诧异的惊喜。
牧隐村。
宋慕星凑近路牌,终于看清了上面雕刻的字。
比起周家的常驻富人区,宋慕星还是更喜欢具有人情味的牧隐村。
弄堂和巷子居多,墙面是爬山虎抑或青苔,甚至不知道哪号人物张贴的小广告。青石板的道路别有生趣,踩上去还会有轻微的晃动,由于刚下过雨,不时还会有小水珠溅起。
住宅和市集几乎是没有界限的,哪里都是普通话夹杂方言,人们时刻欢声笑语,俨然不知疲倦。
也就是这样和谐的氛围里,一家并不起眼的馄饨铺引起了自己的注意。
蒋记馄饨铺。
宋慕星看了看价格,对于两块五一碗的小馄饨十分欣慰,要了份小馄饨就在店里坐了下来。
门口的老奶奶正在擀皮,皲裂苍老的手干起活来却是意外利索。她佝偻着背,整个人无比消瘦,小码的衬衫被她洗得发白,看上去十分有年代感。
“老三,出来找钱喂。”
“来了来了。”
里面的隔间传出一道嘹亮的男声,随即有一双修长瘦削的手递来几个硬币。
“找您两块五。”
宋慕星往上一看,对上了那一双凌厉的眼睛。
来者竟然是蒋眠。
不过此时的蒋眠似乎并没有兴致和自己进行任何多余的掰扯,他拿着碗从奶奶身边取了一些刚刚包好的馄饨,拿到里面开始烧煮。
这次隔间的门没有关,宋慕星坐的位置还隐隐可以看到蒋眠忙碌的身影。
她不禁开始好奇地打量着男生,放荡不羁的拽哥此刻带着围裙,给自己亲自下厨烧馄饨吃,怎么着都有些走错片场的感觉。
原来这里就是他的家。
宋慕星倒是并不觉得这个充满油烟味的馄饨铺有什么不好,清净自由,而又勤恳劳作,反倒还让她对蒋眠这个人有了些许改观。
“你的馄饨,慢用,”不多时蒋眠便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调料都在旁边,可以自己加。”
说罢便来到了蒋奶奶身边,开始帮忙干活。
全程没有说任何类似于“好巧,你怎么来这了”的寒暄,倒是让宋慕星更加松弛。
也许他根本没记住自己,也许他根本懒得搭理自己。
那又怎么样呢,面前这碗馄饨好吃不就足够了吗?
宋慕星拿起一旁的醋,打算加个几滴,却不料此时心情过于美丽,就连下手也没轻没重,一个手滑,几乎是咕噜咕噜去了大半瓶。
这下好了,连原本带着青葱的可口汤底都变成了略显违和的棕色。
“这么喜欢吃醋?”
正在包馄饨的蒋眠回过头,忽然开口。
这真不是一个好问题,由于发问的歧义,导致怎么回答都显得有点奇怪。
“嗯……”宋慕星为了掩饰尴尬,便选择搪塞过去。
“你这人难道只会点头吗?”蒋眠的语气轻佻听上去颇有一番故意打趣之意。
“好久不见啊,蒋少爷。”
就在这时,还在宋慕星踌躇该如何面对他的话语之际,门外的来客已经气势汹汹地把铺子的门口堵了起来。
乌泱泱的人群层层叠叠,每个小伙子都穿着格外有个性,朋克风的马甲,清一色的紧身破洞裤,耳钉唇钉不断泛着光。他们开的鬼火整齐地停在店面外,让宋慕星想起了港式电影里常出现的包围场景。
宋慕星吓得放下了勺子,开始坐立难安。
店铺里另外的一对母子则赶紧脱逃,脸上没有什么震惊的神色,看起来早已见怪不怪。
“麻烦你一件事情,”此刻的蒋眠忽然变得彬彬有礼起来,还真是叫宋慕星十分不习惯,“带我外婆去南巷里那家小卖铺买点醋。”
“啊?”
“店里的醋有点不够了,钱我一会给你,谢谢。”
宋慕星还没弄清状况,便被蒋眠推着出了门。
身边是看起来丝毫不知情的蒋奶奶。
她不时回头,看到的最后一眼是蒋眠走上前去,和为首的那人言语了什么。
“囡囡,你是老三的同学吗?”蒋奶奶老花眼很严重,看人只有一个轮廓,所以走路也需要人搀扶。
宋慕星猜想“老三”可能是蒋眠的小名之类的,于是便乖巧应允:“是的。”
“还是你这个囡囡乖,你看老三的那帮朋友就没礼貌。”
朋友?
难道指的是刚才那伙看起来就不是善茬的人?
宋慕星不知道这背后是有怎样的隐情,但是蒋眠对于蒋奶奶的这番解释是让宋慕星不能理解的。
买醋的时候恍然不已,走的时候忘记问蒋眠要买几瓶了,她身上又只有堪堪找回的两块五,只够买一瓶,正思考能不能向老板赊账多买几瓶时,却在不远处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