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梁远闭上眼,准备彻底装死。
沈星河却不肯轻易放过他,在他结实的臂弯里扭动着身子,想要同他面对面:“你别睡呀!我们都好久没有聊过天了。”
莫梁远想揍孩子了。
“天天都见面有什么好聊的?”
“那就给我讲个睡前故事吧。”沈星河成功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满眼期待地望着他。
“……不会。”
开玩笑,他一代龙头老大,怎么能做这么掉价儿的事!
十分钟后。
“癞皮狗发现纸箱被拆了,上面还掉落着一堆瓜子壳和烟头,住的地方没了,他气得不行,想要去找那只大肥鹅报仇,却没想到大肥鹅家里是养老鼠的,那群又脏又臭、肥头大耳的老鼠把癞皮狗按进污水里……”
“……癞皮狗的颧骨磕在钢筋尖端上,成了个血窟窿。”
莫大佬的睡前故事也是如此与众不同,充斥着血腥暴力和惨叫。
偏偏沈星河还听得挺入迷的。
“癞皮狗太可怜了,那它后面有成功报仇吗?”
“没有,他后来发现大肥鹅不仅养老鼠,还养麻雀……他趁大肥鹅不注意,想要偷偷放走麻雀……但是麻雀不肯,她说、说……”
莫梁远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模糊,直到最后变成了平缓的呼吸声。
他这次是真的陷入了沉睡。
睡梦中好像有人亲了亲他右脸的伤疤。
“……我以后会养你的,哥……”
***
那个帖子后面被人举报了,理由是散步不实信息、威胁社会安全,连带着账号也被封禁,几千条回复也不见了踪影。成诗言满脸抱歉地把这个消息告诉了老板。
莫梁远倒是没什么反应:“封了就封了吧,反正我也不打算找了。”
成诗言很是惊奇,前几日这人还浑身杀意,像是随时拎起刀就要出去砍人似的,没想到就这样放过了乐康晖。她看着莫梁远拎上车钥匙转身离开的背影,感慨万千:“……真是一物降一物啊。”
明天就是沈星河去夏令营的日子,莫梁远载着他去了文具店,买了新文具盒、新卷笔刀、新错题簿……结帐的时候沈星河又看上一只印着海尔兄弟的书包,大佬爽快的一并结了账。
后面为了去买沈星河想吃很久的梅花糕,莫梁远挑了条挤在筒子楼里的近道,路过家镇上的麻将馆,还没走到门口,就闻到一股令人不适的浑浊气味,更别提馆内不时传来客人兴奋的吼叫声。
这里的路陈年失修,坑坑洼洼的,莫梁远被迫跳下车,扶着车把往前慢慢推。
一个大胡子满面春风地从里面走出来。
他刚刚连开三元,把昨天输的钱全赢回来了,此时正是飘飘欲仙、洋洋得意之时,哪怕是天王老子来了他也不会放在眼里。自己没看路,撞上了别人的车把,反倒趾高气扬地指责起那人来:“你长没长眼睛?!”
等他头昏脑胀地定睛一看,后座上坐着个白白嫩嫩的少年,正瞪着双大眼睛惊恐地瞧着他,怪招人疼的。
他酒气上头,色胆包天,竟伸出手想去摸人脸蛋:“这是哪家的小倌……”
女人不得出入赌馆是项不成文的规定,因为这群迷信的大老爷们,觉得女人生来污秽,不干不净,容易冲撞了财气,就算是那些个跑来赌馆找丈夫的妻子也是会被毫不留情地打出去的,打出去后还得附赠一句:“死婆娘,有你这号索命鬼,怪不得你男人天天输钱呢——”
虽然禁止了女人,却没有禁止性,因为金钱和欲望本就是相辅相成的两样东西,当金钱带来的肾上腺素达到顶峰,人们就开始寻求另一种高潮,于是小倌应运而生,成了赌馆里流动的热门商品。
莫梁远用左手扼住那人脖子的时候,右胳膊伸到沈星河腋下,把他从后座上抱了下来。
紧接着,自行车嘎吱一声摔倒在地上。
沈星河站在原地,看着莫梁远肌肉盘结的胳膊将人掼到了地上,拽着男人的头发往污水里摁。大胡子痛苦地喘着气,双手无力地在空中划拉。
他心里没什么害怕的感觉。
只是默默地想:癞皮狗当时也是这么难受吗?
最后是麻将馆里人跑出来拉开了二人。
莫梁远扶起车,在牛仔裤上擦了擦弄脏的手,看着沈星河:“走。”
沈星河抱着他的新书包坐上车。
一阵风吹过,掀起了赌馆门口的透明卷帘,如果这时莫梁远朝里面看一眼的话,或许会发现一个瘦长脸的男人,脸上画着怪异的水粉和长长的眼线,正周旋于各个赌桌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