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温热的身体刚爬上床的时候,莫梁远就醒了,但他没有睁开眼,也没有动弹,仿佛仍在陷在沉睡当中一般。
沈星河伸手抱住他的时候没有,呼吸喷在他脖子里的时候没有,直到滚烫的眼泪沾湿了他的后背,莫梁远还是硬邦邦的躺着,睡成个冰棍也不肯翻个身。
他打定主意要逼沈星河跨过这个坎。
沈星河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音,他抽抽噎噎的声音在黑暗里响起:“……别不要我……我会乖的……”
“……哥……”
那个宽阔的后背依旧冷漠地背对着他。
这些天压抑的情绪轰然爆发,沈星河抵着莫梁远的后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我只是太害怕了……害怕我会变得跟嘉嘉一样……”
莫梁远猛地翻过身:“你到底在怕什么?”
沈星河躲在他怀里,颤抖着嗓音,说出了这么多年一直藏在心底的秘密:“嘉嘉说、乐老师是坏蛋……喜欢脱他的裤子,还打他屁股……弄得他下面总是很痛……他说他想举报乐老师……但是我劝他不要、不要这样做……因为我觉得乐老师是好人……他不打我、还跟我做游戏……需要蒙住眼睛的游戏……”
“……我是不是做错了……我应该陪嘉嘉去告老师的,这样嘉嘉就不会死了……他说他忘了、是说谎……可是我真的不懂、不懂为什么会这样……乐老师说他是因为喜欢我才那样的……哥你难道不是因为喜欢我才跟我玩嘛……哥哥不是坏人呀……”
莫梁远沉默地听完沈星河带着哭腔、断断续续的倾诉,突然,反手给了自己一巴掌。
“——啪!”
这响亮的巴掌声让沈星河霎时间又爆发出一阵痛哭,仿佛这耳光不是打在莫梁远脸上,而是他身上一样。
“我错了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不要这样,呜呜呜呜呜!”沈星河今天哭了太久,两只眼睛几乎变成了干涸的水龙头,此刻又奋力挤出些许水分,以证明主人无处宣泄的伤心。
等把这伤心的眼泪全烫在莫梁远的胸口,他仰起下巴,想要亲亲男人的脸蛋。
莫梁远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加坚定、更加毫不犹豫的制止了沈星河的亲近。
“……不可以这样”,莫梁远的嗓音哑得可怕,“这样是错的,你懂吗?”
他一想到沈星河此刻的动作,还有之前任何一次没有分寸的亲昵,都有可能是那个人渣教的,甚至被灌上了喜欢的名义,他就觉得荒谬又恶心。恶心七分对那个人渣,三分是对他自己,莫梁远也想不明白,那种突如其来的厌弃从何而来,竟让他恨不得噗呲噗呲捅自己两刀解解气!
后半夜沈星河哭累了,窝在他怀里睡着了,而莫梁远在黑暗中睁着眼睛想了一晚上。
第二天早上许老太在门外遇见他的时候,莫梁远眼睛里血丝遍布,下巴上一圈青色的胡茬,指间横着条烧到一半的烟,看上去跟个索命鬼没什么两样。见到来人,他说了句“还在睡”,就起身走出了院子。
莫梁远掏出手机,手机里有好几个未接来电,都是宁畅打过来的。
他回拨过去。
刚接通,对面就响起宁畅不满的嚷嚷声:“莫狗你死哪儿去了!你知道昨天出了多大事吗?!”
“什么事?”莫梁远问。
宁畅声音很激动:“网吧差点被条子封了!”
莫梁远:“说人话。”
宁畅:“好吧,昨天晚上突然来了群工商局的人,说是接到了群众举报,说我们网吧违法容留未成年人上网,还好我机智!一看见那人打扮就觉得不对劲,现在哪还有人用那种老土的公文包,立刻就从后门带人溜了,真他妈惊险……就差一分钟!少一分钟就被人抓个正着!”
宁畅这头说得眉飞色舞、抑扬顿挫,那头却是三棍子打不出个闷屁,一滩死水。
“喂?人呢?”宁畅道,“你有没有听我讲话!最近风头不太对,我跟小成说了要她注意着点,别被人抓住把柄了……”
“宁畅。”
莫梁远突然出声打断了他。
下一句话直接把宁畅cpu烧干干了。
“我想把网吧关了。”
宁畅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你再说一遍?”
莫梁远接着说:“我准备这几天就把出租广告贴出去,等卖出去把钱拿回来,我们几个分一分。”
“……”
“你闲得跳蚤咬屁股了是吧!没事干非得折腾一遭,把钱扔水里看看有没有响?”宁畅对他这种想一遭是一遭的做法简直无语。
莫梁远望着远处两个踢球的小孩,斜着眼抽了口烟:“回了乾宁好好念书,别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相信,被人骗了还帮着数钱。”
“我什么时候被人骗了还帮着……不对!”
“你不对劲!”
宁畅斩钉截铁道。
莫狗这个家伙什么时候关心上学习了,这话说得像是他妈临终遗言似的:“你又准备做什么危险的事?!我跟你讲现在是法治社会,你以前那套打打杀杀的法子已经不管用了,你听见没……喂!”
“嘟嘟嘟嘟嘟———”
对面把电话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