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河身上最后那块遮羞布没保住。
莫梁远替人擦完身子,又让他站到盆里,拿水瓢淋了两道才算完。屋子里洗澡怪麻烦的,不过嫌麻烦的莫梁远都没说什么,傻呆呆的沈星河自然不会有意见。
折腾着在卧室的空地上洗完澡,一身绯色的沈星河终于卷了被子钻上床,露着双眼睛看莫梁远收拾那一滩乱七八糟的水迹。
看着看着有些困了,眼皮子开始打架。
快睡着的时候,身前的被子被人掀开了。沈星河半眯着眼,似梦非梦,手摸索着朝身侧的热源探去,结果半路被人捉住了。
莫梁远凑过来,仔细瞧那具毫无防备敞开的身体上无比凄惨的伤口。
瞧着瞧着忍不住“啧”了一声。
嫩得跟块豆腐似的,辣椒酱油裹一块淋了,着实扎眼睛。
莫梁远松开沈星河的腕子,又去捉他的手肘,“让让趟。”
豆腐滚了半圈。
有冰凉的触感落在皮肤上,那些突突跳着的地方冒出丝丝的痒。
“……嗯……唔……”沈星河依旧没醒,他顺着莫梁远捉住手肘的姿势,躺进了他的腿弯,热烘烘的脸蛋拱在腰腹,触到一片紧实的肌肉。
莫梁远的指腹染上药剂的红,他望了眼沈星河隐在被子里的下半身,犹豫了半秒,低下头凑到懵懂沉睡的人耳旁,“那儿……要不要涂?”
他猜沈星河屁股摔得不轻。
擦澡的时候碰到其他伤处小傻子只哼唧两声,可一碰那就扭着腰躲,还鼻子抽抽的。但是瞅着颜色却还好,这要不是被揍的,就是摔了个大秃噜瓢,得酸麻上好些天咧。
沈星河没听到,他敞胸露腹,张着嘴睡得很熟。
这一觉睡到大天黑,沈星河醒过来的时候,屋子里静悄悄的,拉上的门帘被风吹起,从缝隙里透出几星将灭未灭的光。
沈星河摸摸索索的下了床,床边放着双明显有些大的男士夹拖,他自己的那双刷的旧旧的胶鞋不知所踪,鼓着脸呆愣了一会,睡得头毛乱飞的沈星河慢吞吞的趿上鞋,朝门外走去。
莫梁远已经去了一趟宁畅家又复返,回来看到沈星河还在睡,就把窗帘拉了,去厨房准备随便做点吃的。
找了一圈,除了半包面条什么也没有,莫梁远“啧”了一声,拎起水壶起身出去了。
煤气上冒着热气的水壶噗噗作响,莫梁远倚在门边,打着绷带的右手搭在灶台上,左手拿着手机,屏幕里叮叮当当的效果音响个不停。
游戏是宁畅帮他下的,为了让他体验下目前最先进的娱乐活动。莫梁远不愿意开网吧的一大原因——他本人就是个十足的电脑白痴。
别说电脑了,所有跟科技有点关系的玩意儿莫梁远都十分不待见,用宁畅的话说,“如果人人都跟你似的,我看呐时代迟早倒退十年”。他讨厌变化,讨厌进步,讨厌所有需要花脑墨水去学习的东西,他是一滩平静的泥淖,只在有人侵犯领地时着翻涌起足以深陷的波浪,大多数时候都死气沉沉。
很简单的单机游戏,莫梁远在坚定防守中被人吃掉了士兵,吞并了村庄,最后的资源也被洗劫一空。
屏幕上跳出一个举白旗的小人。
莫梁远给自己的角色改名为“再玩是傻叉”,改完后刚准备把手机收起来,屏幕突然亮了,一串陌生的号码跳出来。
他只瞟了一眼那个号码,眼底便暗了下去。
转身拧灭煤气,哐当一声带上厨房的门,莫梁远拿着手机大跨步往外走,刚走到屋前就跟卧室里出来的沈星河撞了个对眼。
沈星河身上很疼,睡着了还不觉得,睡醒了那些伤处就像跟着醒了似的哀嚎起来,可是他一看见莫梁远就咧开了嘴,踩着不合脚的拖鞋急忙迎上去。
还没碰上那人的衣角,肩膀被撞得一歪。
沈星河两条胳膊垂了下去,他愣愣的看着莫梁远头也不回的从身边经过,一声不吭的朝外走去,连个眼神都没给他。
身上忽然就疼了起来,疼得他眼眶里霎时聚起两汪泉水。
沈星河抬起胳膊,用手背狠狠抹了一把眼睛,复又抬起头,视线里黑色上衣的背影很快就消失在了院门口,徒留几片焦黄的梧桐叶围着墙头打转。
“妈,你看那是……”
路过的小孩没来得及吐出的话被捂进嘴里,拎着菜篮子的妇人毫不留情的往小男孩脑袋上赏了两个耳光,“别看、快走……!”
平日里莫梁远那张脸就够让人犯怵的了,更别说如今黑沉着脸色,妇人攥着孩子快步走过男人身侧,全程弓腰低头,生怕跟这个瘟神打上照面。
右手带伤的男人叼着烟,又冷又硬的黑色发茬盖在鬓边,衬得他眉目锋利,煞气浓重,猩红的疤痕宛若缀在眼角的朱砂痣。
就这么插着兜走了半晌,莫梁远突然从喉咙里发出一声烦躁的“啧”。
小屁孩。
跟踪人还穿他的大板拖,生怕别人听不见!
莫梁远停下步子,在落叶纷飞的窄巷里转过头,望向空无一人的路口。
他不说话,也不动,只是目光不善的杵在那,锋利的犬齿缓慢的碾过濡湿的烟卷。
过了两秒,拐角处的墙角边磨磨蹭蹭的探出半个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