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车马到达齐物山时,天色彻底黑下来。
刘叔已提灯等候多时。
一路舟车劳顿,并未做过多寒暄,何况依双方关系也不需这些虚礼。
主屋三间,夫夫二人住了。东西厢房各两间,牛大有住西厢,云无择师徒则开始往东厢搬行礼。
“茅舍简陋,空房子倒多,这几日已经着人打扫了一遍。”刘叔也帮着从车厢往外搬东西,“书院每年会给学子分发被褥,有一些宽裕的,前几天太阳好,已经好好晾晒过。都是全新的,你们先凑合着用。”
刘叔看着孟知彰将那一床大红喜被从车厢抱出来,低头笑了笑,并未说什么。
到底是战犬,一路下来连马都显出疲色,全程跟在车前马后的应龙,此时竟然还能十分活跃地围着云无择。
云无择摸摸它的头,给它一个水囊。应龙小心咬住,前蹄高抬一路哒哒哒放到房中桌上,又一个鹞子转身窜回主人身边,抬脸等待分派下一个任务。
终究是人倦马疲,简单收拾后,众人囫囵睡了。
睡饱的庄聿白,蜷在暖乎乎的被窝中伸了个懒腰,他睁眼看看四周,床侧人早不知去向。
已是初秋,山中天凉,蹬出被子的小腿明显察觉到凉意,勾着脚尖又缓缓缩了回来。
房间很大,有一床一榻,为了在外人面前维持相亲相爱的已婚状态,庄聿白还是决定同床而卧。
被子蓬松温暖,害得庄聿白又赖了半天床。但大红喜被上那个囍,又让他心中怪怪的。俩大男人盖一床囍字……还是怪。
算了,不想了。明日是考试正日子,今天还有不少正事要做。第一要务就是看考场。
庄聿白穿衣走出房门时,牛大有正在南面倒座房中忙活早饭。接过对方递过来的饼子,庄聿白方得知,天微微擦亮,长庚师父就带上他两位爱徒山中晨练去了。
竹舍离城不算远,步行半个多小时。早饭后,几人各自行动起来。长庚随云无择骑马去探查武举场地,牛大有则跟着夫夫二人去贡院附近探路。
贡院,位于城中繁华之地,交通便利,商业发达。贡院前街的尽头则是城中最有名的水源,浣墨河。今秋最大的斗茶清会场地,几日前已经沿河摆在那里。
庄聿白方向感不是很好,好在有孟知彰和牛大有,几人走了一圈便将明日进考场的路线定好。
好不容易来到心心念念的府城,庄聿白看什么都是星星眼,他带着两个魁梧雄壮的近身“保镖”,在街铺中来回穿梭,不到一个时辰,来时空空如也的马车,已商品琳琅。
3家点心铺子的各色果品就买了5大盒,说家中人多,大家一起尝尝;竹品铺子编制的精巧摆件也收了四五件,什么小屏风、小壁橱、还有一个大鼻子稻草人;成衣铺子当然也要走进看看,好见识下府城人的流行风尚。并且秉着来都来了的原则,他给孟知彰和牛大有各选了一套衣衫,他自己也有份。
纸笔铺子自然不能放过,牛大有赶车去了炭柴铺子集中的后街,夫夫二人则挑了招幌最大的一个铺子。
虽做了心理预期,庄聿白还是被震了一下。铺面是打通的三大间,视野极为阔朗。产品展列区按照笔墨纸砚分成四块,只虚虚从二楼垂下几面长条月白色半透明纱旗,算是做了分隔。
所有商品一目了然,进门客人可以根据所需直奔主题。
见客来,早有个伙计迎上前,笑说:“两位郎君需要些什么?我们家是东盛府最大的文房用品铺子。”
“我们看看纸笔。”
满墙深浅不一的白纸、青纸等,整齐划一又错落有致地铺到人眼前,庄聿白一进门便被吸引过去。
伙计忙将厚厚一沓纸张样册捧到二人面前:“单单书写用纸,我们家就有上百种,一张价格从几文到上百文的都有,小郎君喜欢什么样的?”
样册粗看有百余页,每页为一张样纸,右上隽秀小楷写着该页纸张的品类,有水纹纸,有高丽纸,当然也翻到孟知彰给三省书院抄写用的剡藤纸。
庄聿白一页页翻着样册,虽都是白色书写纸,但纸张与纸张的差别,一经手,便能直观让人感觉出高低优劣。好的纸张,绵韧细密,莹润如玉,似绸缎,似丝羽,一双手缱绻其上,久久不愿离开。翻走的瞬间,会让人莫名产生一种戒断感,如失恋般忧伤、空落。
“两位郎君,看着不像本地人,是外地赶来参加这次院试的吧”伙计借机闲聊上几句。
“你怎知我们不是本地学子?”庄聿白一双手仍在样册上翻着。
“府城学子出门多穿院衫,像身着这种白衫青衿的,一看便知是我们这里最好的书院三省书院的学子。”
庄聿白视线跟过去,旁边砚台区围着几名长衫书生。白衫青衿确实将人衬得文质彬彬。看来三省书院不仅书品好,衣品也很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