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脚被绑的庄聿白团在床上,眼睛滴溜溜转,心中叫苦不迭。
祭河、遭犬、被捆,穿越第一天的戏码,是不是多到有些过分了?
不过这次算自己理亏。可哪个知道你就是房主?
虎背熊腰长得跟头黑豹似的。谁家好人夜半才归,还悄咪咪进门。出手伤人是不对,你这不是没受伤么!怎么就把人捆成了个粽子?
见床上人梗着脖颈不说话,孟知彰慢慢踱起步子。高耸的影子漫至房顶,和那冷冰冰的话一起,明明暗暗砸向庄聿白。
“据《大恒刑统》卷十八贼盗律,诸夜无故入人家者,笞四十。主人登时杀者,勿论。”
孟知彰看了眼滚落在地的棍棒,又看看床上人。
“卷十九,持杖行劫,不问有赃无赃,并处死。”
床上人那小鹿似的眼睛眨了又眨,不知是没听懂,还是听懂之后被吓住了。
孟知彰抬脚慢慢走近,俯下身,带着睥睨一切的眼神:“我看阁下年纪轻轻,为何寻死?”
灭顶的身影压过来,压得庄聿白后背发紧,他又听到“寻死”两个字,汗毛登时炸起来。
“哪个要寻死了?”
庄聿白心想这是遇到硬茬子了。对方不仅手上功夫了得,这嘴上功夫,更了得。
眼见对方越压越近,他有些招架不住,心中将“大哥饶命”快速翻译出来:“兄台好身手!刚我以为进了窃贼,帮你……惩奸除恶的。误会一场……误会!”
“惩奸除恶?误会?”
灯光晃动着从背后打过来,庄聿白看不清眼前人表情,更猜不出对方心思。
“大哥,好汉,兄台……真的是误会!我只是过路的……好人。不然你检查下么,看家中是否少了东西……除了那几张饼。”
勇夫不可怕,最怕勇夫有文化。庄聿白没料到能文能武还懂法。按他说的,就算今天把自己打死,那也在法度之中。武力和法力,自己可是一个也不沾边。
“家中遭了难,出来找口吃的。”见对方没有进一步逼问,庄聿白忙补了张感情牌。这句是情急瞎编的,吃光人家的饼总要找个说得过去的由头。
对方带着那团影子靠过来,气息越来越近,庄聿白似乎闻到对方身上的墨汁味。压迫感太强,庄聿白不觉屏住呼吸,可他屏得好辛苦,马上要喘不上气、要窒息了……好在这团影团倏忽抽离。
“你是平宁州的?”头顶的声音和缓下来,刚要转身,似又想到什么,“整个这一代,只有平宁州前段时间发了水,不过粮田半数已经救下,何况去年是个丰年,夏收又在即,何至于出来逃荒?”
身上绳索绑得难受,庄聿白挣扎两下,额角已经微微渗出些细汗。我哪里知道为何要出来逃荒?总不能说自己祭河没死成吧。万一他将自己送回去,岂不是又得重新死一遍?
“今日是我吃光了你的饼,也是我挥棒打了你。事已至此,我无话可说,要杀要剐随便吧!”
夜色遮挡下,庄聿白上了脾气。
薄薄一层月光覆上来,盖住捆缩成一团的庄聿白。手腕轻盈瘦削,透出一股苍白的倔强。
孟知彰眉心微蹙,视线在眼前人身上停留片刻,抬脚出了门。
听声音这是去了灶屋。庄聿白如释重负,强烈的压迫感,随眼前人衣角一起消失在门侧。
他在床上稍稍翻个身,大大喘了几口气,但还没等他喘匀,就戛然止住。
柴院空荡荡、沉寂寂,灶屋传出的声音,越发清晰、刺耳。
“叮当——”金属碰撞,
“嘎吱——”绳索勒紧,
……
庄聿白睫毛微颤,心一点点下沉。……难道今天真的要交代在这了?
他支棱起耳朵,尽量不错过每个细微声音。脑中各种分尸纪录片场景纷至沓来,捆绑、碎尸、掩埋……谁曾想自己马上就要以身入局、为这个世界贡献一起分尸案?
这是穿越到一个什么地方啊,又是聚众祭河,又是暗夜碎尸。庄聿白有些后悔,刚才不该放硬话的。
漫长的等待中,孟知彰托着他巨大的影子走回来,一只口袋重重床前一放,不知装了什么。他又掏出一个布袋,摆在庄聿白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