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声的泪迎着风滑落，她想起初来这里的时候，她不过是想好好活下去，享受一下锦衣玉食的富贵生活。

可如今她参与着国家政事，律法因她的提议而改变，好多人顺着她的话而奔波……她真的有能力做这些吗？她连自己的朋友都照顾不了啊！

她神情恍惚，突然感觉身下的马停了，惯性使然让她往前一趴，立刻便被一只有力的胳膊搂住了。

匆匆抬眼发现并没有到小院，秦安悦疑惑回头。

江铭翰紧蹙着眉，看到转过头来的人眸中疑惑，未曾止住的泪掉在衣裙上湿了大片。

“你情绪不对，在想什么？”

秦安悦立刻转过头，匆匆抬手擦干眼泪，正想让江铭翰快走，忽然感到右腰被攥住。

她心中一紧，下意识要挣扎，整个人已被悬空提了起来，转了个圈面对江铭翰又落在了马上。

江铭翰一手牵着缰绳。一手掐着秦安悦的腰将她转了过来，邃眸左右看着秦安悦的眼睛，格外认真，在等她的回答。

秦安悦反应过来，赶忙要转过去：“快走啊，回家找找……”

“秦安悦！”江铭翰按住她，让她别动，“你不仅担心菱欢，你在想什么？上次在遥安寨怀钰和菱欢掉下崖时你都不是这种反应，你依然让自己坚强！”

秦安悦莫名有种被看穿的心慌，匆匆别过眼去：“这一次菱欢下落不明，任何情况都没有……”

“上一次甚至有一大半可能他们会死！你背着秦宁毅然决然地离开，那会儿你担心但坚定。”江铭翰看着她的眼睛，似乎想上手摸一摸那红肿的眼眶，又被礼数死死遏制在心底。

他的声音突然变轻，有些心疼的颤抖：“可是你现在……你的眼里都是怀疑和犹豫，你……”

他的话忽而哽住了，脑子里反反复复都是秦安悦那句呢喃般的话：“我怎么连为数不多的朋友都照顾不好啊……”

秦安悦垂下眸想摇头，想让江铭翰快走，可她开不了口，江铭翰的话好像有某种魔力，打开了她心底的泪腺，强硬地挤进她想藏起来的地方。

“秦安悦，”江铭翰捏了捏秦安悦的手臂让她抬起头，“你把每个人都照顾得很好，秦宁、楚君墨、菱欢、我，甚至相处几天的沈沁汐你都会特意派人护送，哪怕离开京城也会特意托我关照秦瑶怕她受到伤害……你温暖、细心、有担当，我从未听过谁将自己的丫鬟或者仆从称之为朋友，你也是头一个跟我说人不是物品不该被买卖的。”

顿了顿，他抬手将秦安悦吹乱的碎发抚到耳后，轻声问道：“你在犹豫什么？怀疑什么？如果真的是自责菱欢的失踪，那我想说世事难料。我身上还有在战场上受的伤，万一这会儿旧伤复发一命呜呼，你还自责是你没有照顾好朋友吗？”

“呸呸呸，你在瞎说什么？”秦安悦顶着通红的眼眶骂他，一双水洗的眸子毫无威慑地瞪着他。

她本不想哭这么厉害，而且哭得很好看，可江铭翰一说她就忍不住连鼻子都哭红了，一抬眸只剩下楚楚可怜。

江铭翰安静地看着她，往日的秦安悦总给他一种与年纪不符的成熟，此时这哭泣的模样才有几分小女孩样。

“我在想……”她垂下眼，突然有点脸红，对自己的退缩有点难以启齿，可江铭翰耐心等着，她只好低声道，“或许我没有能力做很多事，或许我提出的很多观点都不适合这个时代……”

其实这些问题早就聚在她心里，被菱欢失踪的事一下子全部牵出来，才让她有些猝不及防的崩溃。

江铭翰看着垂头在自己面前的一小团人儿，想抱抱她，又忍住了，仔细听着她诉说心底的不确定。

“安悦，能不能做到做了才知道，我只看到朝中对你盛赞，你的很多提议被提在朝堂激烈争论。自然，也有人激烈反对，我记得秦相驳斥说：‘少拿你浅薄的见识批驳我孙儿在外奔波的经验！’”

江铭翰看到秦安悦弯了弯嘴角，不由轻轻笑起：“你还记得吗？你来栖云麓找我加入事务所的时候，我告诉你这事或许有危险，你说因此才需要拉更多权贵入伙。我被你眼底的无畏和炽热深深吸引，所以才答应和你一起开办。”

秦安悦抬起头，轻声道：“如今你看到了，我心中也是怯懦的、不安的，时而陷入自我怀疑，这样的我，还值得你支持吗？”

江铭翰低头看着嵌入深夜中那双澈亮的眼眸，微微一笑，认真又坚定：“这样的你，不再如虚浮的理想，而是落在地上的现实，更加让人心安。”

*

马蹄声穿过寂静的街道，停在唯一亮着灯火的小院门口。

秦安悦看到屋内的光，一颗心骤然飞快跳动：“沐哲，你走之前灭灯了吗？”

“厨房没有，正房灭了！”江铭翰迅速下马，推开院门。

二人连马都不管了，火速冲进院子。

屋里的人俨然已经听到了声音，“哐”的一声拉开房门，与秦安悦四目相对，突然发出哽咽的哭声：“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