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斩钉截铁地说想好了，在这里的每一刻都让他难以呼吸。

他不明白忠明哥为什么不能立刻带他走，但他愿意等，他喜欢忠明哥告诉他的那个世界。

他还没有等到忠明哥，却等到了一个来自外面的女孩，看到她从伶牙俐齿变成哑女，看着她眼中的光从欢笑变成恐惧。

那晚，他走进那个狭小的黑房子，从柱子上解下了锁链。

他看到链子上粘的血，恍惚中看到蜷缩在这儿的另一个女人，他突然反应过来，他甚至不知道那个人到底是跑了，还是……死了。

*

秦安悦看着贾冀铄，静静听他诉说曾经的往事。

他的声音冷淡，语气麻木，言语简洁，就像诉说一件毫不相关的事。

等他说完了，山洞中又成了干柴被烧破的声音。

秦安悦忽地轻笑了声，闭着眼靠在墙上：“所以，你借助我们，带着她逃跑。”

贾冀铄看了眼她，没吭声。

她没说错，因为他知道遥安寨那群人的秉性，绝不会让几个外乡人平安离开。

那些人全部注意都在盘算如何扣人上，他的逃跑若在平常是顶大的事，但这会儿便显得微不足道。

恐怕连贾二，他那位父亲，都只会满心欢喜地觉得有了扣人的借口，可以直接动手抢人。

只要寨子里乱起来，他便能偷偷逃走。

忠明哥说，后牙山是有地方能逃出去的。

但他有些低估了此地难行的程度，再加上哑女中毒昏昏醒醒，他们好久都没找到出去的方向，直到听到外面的动静，救下秦安悦两人。

*

秦安悦闭着眼，心里难受得窒息。

理智告诉她，贾冀铄也是受害者，错的是那些愚民，可她同情不起来。

菱欢坠崖前的尖叫、秦宇用尽力气的最后一眼、生死未卜的楚君墨……她做不到同情遥安寨的任何人。

贾冀铄在这样的环境中待的太久了，久到麻木、久到同化，如果没有贾忠明的出现，他便是下一个贾二。

可偏偏有了个贾忠明，残忍地破开他司空见惯的一切，血淋淋告诉他过往皆是错。

如果告诉贾冀铄，贾忠明其实也是无数人心中的恶魔，即将被处以死刑，不知道他会不会崩溃？

贾忠明那样一个人，为什么会好心教贾冀铄做一个好人，秦安悦不得而知。

但她知道，没有当即带走贾冀铄，应该是贾忠明也害怕被他看到自己所做的恶事。

秦安悦睁开眼，看到那个哑女又晕过去了，贾冀铄小心翼翼地为她盖上自己的衣服，抱着她往火堆跟前挪了挪。

秦安悦垂下眸，将本来要说的话咽下去，轻声道：“铄，是融化、销毁。”

贾冀铄愣了一下，眉头霎时皱到了一起，心脏前所未有地剧烈抽搐。

秦安悦的话不断地在他脑中盘旋，和母亲那句“冀是希望”交融在一起，打碎成横竖撇捺，又一点点拼到一起……

*

秦安悦不再管贾冀铄，垂眸对上秦宁的水灵灵的眼睛，轻声问道：“缓好了吗？”

秦宁直起身，点点头，撑着墙要站起来。

她知道肯定发生了什么，安悦在故作坚强。她的心飞速地跳动，脑子里不断闪过秦宇、楚君墨、菱欢，不知道更担心谁出事。

秦安悦扶着秦宁站起来，长出了口气看向洞外黑漆漆的树林。

贾冀铄也不知道出去的路，这里并不安全，寨子里的人如果锲而不舍肯定会找到这儿来，届时被堵在洞里以她一个中毒的身躯很难带着秦宁杀出重围，不如到外面或许还有逃跑的余地。

二人刚走了两步，秦安悦突然眼睛一眯，回身一脚踢灭了火堆。

刹那间山洞陷入黑暗，几道有力的心跳声格外醒目，秦安悦恨不得直接给摁熄了。

洞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逐渐贴近。

秦安悦的心提悬了，蹲在地上攥紧一块尖锐的石头。

“啪！”

火光出现的瞬间石子骤然飞出，打着旋儿直逼洞口。

洞口处燃烧的火把轻巧地避开，石子打在一个什么硬物上，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秦安悦心一沉，寨子里有高手？

“多日不见，武功有长进，力度小了。”

含笑的声音出现在洞口，秦安悦突然怔住，一点点瞪大双眼。

火把后是一张棱角分明的脸，眉眼英气有力却不咄咄逼人，唇角勾笑柔化了冷冽的氛围。

看清来人，秦宁连连眨眼，激动地疯狂摇晃秦安悦，想说话又咳得止不住。

等缓过了气，她一转头，看到秦安悦眸中泪花闪烁，整个人一下子瘫软下来，无力地靠在墙上。

秦安悦脑子其实是懵的，只是眼前一片模糊，无数的圆泡泡汇在一块儿遮了她的视线，任她如何眨眼都看不清。

直到两行泪水不争气地滑下来，她终于看清了已蹲在她面前的人，想说话可颤抖的开不了口。

“别怕，我带你们走。”江铭翰放下枪，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一只手用火把点燃熄灭的火堆，柔声道，“不用藏了，我们从正门大道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