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尚且昏暗，朦朦胧胧中树枝轻摇，几道黑影翻出围墙，悄无声息地闪至墙角。

楚君墨面色铁青，看着陆续围过来的衙役，光瞧他们的神色就知道一无所获。

几个时辰前小白狐突然焦躁起来，他立刻意识到是秦安悦她们出事了，携人悄悄潜入大院子找寻，果然不见任何踪迹。

他是真没想到这些人如此大胆，昨日明目张胆将人放在车上带进院子，晚上就弄走了，不怕周围人问起吗？

很快他的疑惑便有了解答，郭兆清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手扶在膝盖上喘气。

楚君墨等不及他慢吞吞的模样，一把将人拉起来：“怎么样？”

“有几个早起的店家看见了，半个时辰前两个姑娘搀扶着出门，那个叫叶穗青的女人还送出了街口，百般留客却架不住姑娘们心切想去报官寻父。”

“胡说八道！”楚君墨咬牙丢开郭兆清，气得鼻孔升天。

怪不得不怕，原来是做足了戏，连目击者都找好了。

郭兆清趔趄了步，秦宇从身后扶了一把，皱眉问道：“看到的是什么人，带我们去见。”

天不亮店家就被问了两拨，将看到的都说了，有些懵地看着面前不善的官兵，没敢问黑脸的楚君墨，瞅着略文雅的秦宇问道：“官爷，是那姑娘出了什么事儿吗？”

秦宇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嘱咐道：“闭上嘴，不该问的别问，今天的事一个字都不能说出去。”

“好嘞好嘞！”店家忙应着，送神般将一群人送出去。

楚君墨到门口忽脚步一停：“看住他，查他的底细与人际关系。”

丢下一句话他便甩袖而去，郭兆清在后面紧赶慢赶：“大人，不必查，他家祖祖辈辈都在这儿卖包子，比平远县城还早。”

楚君墨陡然停住，冷冷回头：“祖祖辈辈卖包子就不能刚收了钱为恶人做事？”

郭兆清心中骤然打了个哆嗦，也不知是因楚君墨的眼神还是因他的话。

楚君墨风风火火往前走，正要安排布局，一回头看到郭兆清没跟上，火气更甚：“郭县令，回去召集县衙所有人，包括平远驻军，给我踏平贼窝！”

“大人！大人！”郭兆清紧赶慢赶追上楚君墨，为难道，“大人，且不说他们是否为贼寇都尚未可知，就算真是贼寇，藏人的地方也定然不在平远，更远些的地方……我们也无权干涉啊！”

楚君墨冷冷盯着郭兆清，这两天他受够了这窝囊气，这儿不在管辖范围，那儿不在职权之内，查个齐二的平日行商范围都处处受限。

郭兆清冷汗直冒，只感觉自己被死神盯上了一般。

重压之下他咽了咽口水，也不知是不是被吓傻了，竟又不怕死地补了句：“而且，大人，我们没有证据是齐二他们干的，抓不得。”

“现在有了。”秦宇清清淡淡的声音仿佛救世之音，瞬间将楚君墨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郭兆清默默擦了擦汗，心又提起来了，有证据了？这会儿功夫上哪儿来的证据？

秦宇走上前，将几张纸展开，寥寥数笔勾出几个人像。笔墨未干，显然是刚画的。

“看到叶穗青将人送出去的共有四个人，我按照他们的描述将当时情景画了出来。”秦宇将第一张交给他们。

楚君墨的目光立刻落在了秦宁身上，病弱的女孩正掩口鼻咳嗽。

秦宇指着秦宁的上半张脸道：“此人比舒颐的颧骨略高，额头更扁平一些，眼尾更狭长。还有个很明显的特征，舒颐经常呼吸不畅，所以她咳嗽时常掩口而非鼻，这个人却是一同掩的。”

同样，他又一一指出秦安悦身上不一样的点。

郭兆清看着惊讶，疑惑道：“不过是依据旁人的描述，怎能画的这般精细？若是他们记错了呢？”

“这些不是根据口述画的，多数人只能说出大致的模样，做不到细节。”秦宇又拿出第二张，随口解释，“但人的骨骼走向、长势都有规律，几个特征就能画出一副完整的像来。”

楚君墨迫不及待接过另一副画，抬眸：“这是假扮之人原先的长相？”

“对，应该是这两个人假扮安悦和舒颐在人前露面，留下证人。我刚问过了，她们是那院子……”

楚君墨不等秦宇说完，卷了画轴就要去抓人，秦宇忙拉住他：“书玄！你是急得失了理智！郭县令说的没错，只是一幅画，会有人怀疑真假，还得从长计议！”

楚君墨咬了咬牙，终究还是停住了脚步。

秦宇叹了口气，低声劝道：“我知道你急了，但越到这个时候，越要冷静。当初送她们进去不就是为了寻找被劫之人送走的路子吗？如今还什么都没着落，千万不能轻举妄动。”

楚君墨深呼吸了两口气，抬眸扫了眼秦宇：“你今倒是冷静。”

“事情既到了这一步，重要的是解决，而非慌乱。”秦宇微微笑了笑，“我信舒颐和安悦，也信你。”

楚君墨定定看了他一会儿，忽地勾起丝笑容，随手将画卷丢给郭县令，漫不经心地往回走：“你这话像是沐哲会说的。”

*

秦安悦是被心口的剧痛唤醒的，撕扯着将她的神智破开，重新灌入新鲜的声音。

四面一片漆黑，她的身体在摇晃，应该被装在什么东西里运输。

匆匆摸了把旁边，她提到嗓子眼儿的心终于安定了几分，忍着剧痛摸到藏在头发里的一颗药，又摸索了番，找见秦宁的嘴巴，将药喂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