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靠着秦安悦的胳膊借力方喘过一大口气，冷冷看向秦诺：“后来，我父想要为我讨回公道，可告到京府却被驳回。父亲不甘心，四处求人，最后连官职都丢了！大人，今日是父亲陪着我来，他就在门口，可证实句句属实！”

“不用劳烦，我就能证实。”秦安悦慢慢站起来，“前几日，已是平民的协律郎擂鼓上诉，惊动了在酒楼待客的当朝九公主，过问了此事。”

秦诺皱眉：“我怎么不知道？”

“府衙匆匆报信，你的父母去求爷爷出面为你说话，爷爷却未曾接见。”那日秦安悦去凌松苑遇到他们一家正是为此事而来。

秦安悦声音冷冽：“秦诺，在你潇洒物色下一个受害者的时候，每次都是你的母亲或出钱或找人为你压下丑事！”

秦诺翻了个白眼，不以为意，母亲也真是多事，就算他名声不好又如何，他是国公子弟，想做官做官想经商经商，谁敢乱说？

秦诺无所谓的态度气得众人发抖，尤其是受害女子，个个攥紧了拳头，又有人吸了口气道：“还有我……”

秦安悦骤然提高声音，打断了她的话：“杜大人，还需要一再揭开她们的伤疤吗？她们所遭的伤害我已记载在册，烦请杜大人翻阅。”

楚君墨立刻将一摞纸递上去，秦安悦目光坚毅，与秦宁一同缓缓跪下：“请大人主持公道！”

楚君墨回来，跪到秦宁身侧：“请大人主持公道！”

一时间众人纷纷附和，秦诺气得咬牙切齿：“本公子有钱，随便挥手便会有人贴上来，如何怪得了我？”

“没有！”邓妙菡死死咬着牙，声音发颤，“没有，我从未收过你的钱！”

秦诺哼笑一声，理了理衣衫，看都不看邓妙菡一眼：“原来是来要钱的，早说啊，本公子又不是掏不起真金白银。说个数，够那你们几辈子活了。”

说完，他装模作样地朝堂上拱了拱手，转身要走：“麻烦杜大人了，我稍后自会将钱银送上。”

“我不要钱，”邓妙菡一字一顿，低低的声音让整个公堂安静了下去，“我要国法按律给我一个公道。我想问大人，我与秦公子同为炘国子民，凭什么我要受他侮辱，凭什么他可以在法度之外？”

秦诺勾了勾唇，又转了回来，笑道：“倒是个明白人，我确实是法度之外。”

杜源始终没有说话，他真的很想将秦诺那张傲气的脸撕下来，可这句话没错，这无法反驳。

“你认了？”秦安悦心脏扑扑跳，不动声色地掩饰着激动。

“本公子敢作敢当，认了又如何？按炘国律法，国公子嗣拥有最高权威，不受刑律限制！”

秦安悦长长出了口气，迫不及待拿出一物，“啪”的一声拉开一条长长的卷轴。

秦宁眼疾手快，忙接住垂下来的纸。

“杜大人掌缉昭司，管京官以上的官员大案，可记得此物？炘国死律！”

死律，列十恶不赦之罪。那是薄薄一本册子，只有百十个字，大多数人早都忽略了。

杜源眸子一缩，看向秦安悦的眼神变了几分。

秦诺隐隐有些不安，转念想想自家的势力，又定了心。

“十恶者，一曰谋反，二曰谋大逆，三曰谋叛，四曰恶逆，五曰不道，六曰大不敬，七曰不孝，八曰不睦，九曰不义，十曰内乱。”

随着秦安悦缓慢且清晰的声音，众人一点点抬起头，所有的目光都汇聚到她一人身上。

秦安悦一点点将典律举高，掷地有声：“犯此十恶者，赦犹除名，为死律！”

她的话落下，久久无人开口。

楚君墨打破了寂静：“杜司正，律法说国公子嗣不受刑律限制，可没说能不遵死律啊。”

杜源脑子里飞速旋转，缓缓点了点头。

他一点头秦诺立刻急了：“你们强词夺理！不受刑律是指不受刑罚律例，不是单指刑律！一向如此！”

“大人，家父在刑部多年，常教导我等律法乃国之大事，定要准确，不可宽泛。”楚君墨笑眯眯接了话，“这句不受刑律写于刑律开篇，怎能是泛指呢？”

杜源没有拍板，含糊道：“确需考量。”

秦诺登时慌了神，口不择言：“就算你们说的对，但我不过玩几个女人，怎就是十恶不赦了？”

秦安悦将卷轴交给秦宁，跪直拱手道：“大人，疑犯秦诺已亲口认了罪责，并确认自己不在免赦范围。秦诺不顾女子意愿，强行恶事成十上百，骇人听闻，此为不道！其中女子守贞赴死、家人保护被杀者十数人，伤者不计其数，此为杀人害命！逼迫官员丢职，无法为国效力，此为不义！桩桩件件皆令人发指，请大人秉公为民，还受害者公道！”

众女紧紧攥着拳，止不住地发颤，泪水流的比之前更加凶猛。

秦诺急了，“嘭”的一声跪倒在地，正要说话，杜源已抢先道：“既如此，将秦诺收监，待查实后再定刑。”

“杜大人……”

“大人英明，谢大人心怀百姓，为民主持公道！”秦安悦抢在秦诺之前跪倒谢恩，提高声音掩过了秦诺所有的辩解。

周围的下属早看不惯秦诺趾高气昂的模样，杜源命令一下立刻冲上去将秦诺带走了。

堂中回荡着秦诺狼狈的挣扎，一群女子久久无法回神，手中早被汗湿透了，泪如泉涌瞬间模糊了视线，竟找不到道谢的方向，胡乱抓住身旁的人哽咽得说不出话。

秦宁一把抱住秦安悦，激动地雀跃：“安悦，你好厉害！定罪了，真的定罪了！”

她一激动就连连咳嗽，一番话说完靠在秦安悦身上就咳了起来，可嘴角的笑如何也压不住。

秦安悦忙去安抚她，笑道：“我也激动，但事情还没定下来，秦诺到底会不会获罪还不知道。”

“国公子嗣入狱，这太不可思议了。”楚君墨坐在地上回味着方才的事，秦安悦步步引诱，先让秦诺放松警惕，而后让他认罪，接着趁其不备让其承认死律，最后定罪……妙哉。

他看着一群泣不成声的姑娘，对秦安悦笑道：“接下来就看沐哲的本事了，看他能不能说动杜源定罪。这可是件开辟先例的大事，说不准他那位长公主母亲都会注意到。”

“可千万别，太早被大人物注意到以后就不好行事了。”秦安悦将秦宁扶起来，叹了口气，笑道，“消息传回去指不定家里会闹成什么样呢，咱俩先找地躲躲？”

“谢谢秦小姐！”

众女定了定神，一齐转了身，朝秦安悦等人跪下，连连道谢，脸上流着泪，又藏不住笑：“多谢秦小姐！”

“快起来！是你们的勇敢为自己争取了公道，不是我，你们该谢不放弃的自己！”秦安悦笑着将人扶起来，可将这边拖起来，那边又跪下去了，一时间累的她够呛，索性只好任她们拜。

她轻轻叹了口气，嘴角却一点点扬起。上天赋予她一颗懂得同情的心，如今她终于能够顺着心做些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