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厅上押了国公重孙,后殿里揉碎了眉心皱纹。
杜源又抓了把头发,将手中的书翻回来重新读。遣散众人良久,他方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干了什么。
他拼着一时意气将秦诺关押了,冷静下来却有些骑虎难下。秦安悦在堂上说的有几分道理,可也有些强词夺理,重点是要将秦诺治罪,不知靖国公……
“大人,江司使来了。”
杜源回过神,抬头看到丰神俊逸的男子进屋,笑着点头招呼。
这位出生贵胄的年轻人谦逊有礼,武功高强又政务得力,能来缉昭司任职是他这个司正的幸事。
江铭翰行了礼,笑问:“是何事扰的大人愁眉不展?”
杜源微微一愣,随即笑着指了指桌前一把椅子让座:“你还真是一如既往地敏锐啊!”
江铭翰一笑,顺着杜源所指坐下,看向桌上铺的刑律法卷:“大人将秦诺收押,足以见大人态度。秦诺所为天理难容,堂前众女字字泣血,大人刚正不阿,怎会毫无动容?”
他眸子一掀,对上杜源的眼睛:“大人是忧心相爷态度?”
杜源看着江铭翰,笑容意味深长,许久,才缓缓道:“这案子是非分明,可如何判罚,确实让人头疼。”
江铭翰没接案卷,往后靠了靠,定定看着杜源:“大人,属下此来是为请罚。”
杜源一愣:“请什么罚?”
“今楚校尉带一众女子在缉昭司外争闹,是属下将其放了进来。”
杜源眸子眯了眯,今日事多,他倒是忘了这茬了。缉昭司守卫森严,楚君墨突然出现时他也有疑,现在看来这事江铭翰也有一份,如此……
江铭翰不动声色地看着杜源脸上表情变了几变,静静等着他反应。
良久,杜源才缓缓开口:“长公主素来主张绝对权威,竟也要打破特权?”
江铭翰垂眸,暗暗叹了口气,就知道杜源会想到这里去:“大人,缉昭司独立于百官之外,缉凶孽昭清明,不站位不涉权利纠纷。”
杜源皱着眉,定定看着江铭翰的眼睛,想透过那双炯炯曜目看到更深之处,寻到破局之法。
江铭翰将目光落回桌上,看向杜源所读的死律:“我缉昭司的职责,是依律判罚,至于律中文字是否恰确,语句可有漏洞,是刑部的事。”
杜源略一挑眉,顺着江铭翰的目光看向律法,嘴角扬起丝连他都没注意的弧度。
江铭翰一看便知说动了,本案证据齐全,孰是孰非杜源心中早有定论,纠结的不过是权力间的利益争斗罢了。
劝其良知不如点其心坎!
他往前靠了靠,压低声音:“大人,于长公主,您是让她的政敌吃亏;于皇上,您是不畏强权坚守缉昭司的初心,按律执行;至于丞相,是他府中内斗所致,靖国府早已乱作一团,如今还未有人来问,大人何必为旁人操心?”
杜源骤然抬眸,对上江铭翰近在咫尺的眼眸。背光之下,他只觉这双瞳眸异常漆黑,旋转着吞噬万物,任什么进入都能被捻得粉碎。
恍然间他好似又见到了那个气吞山河的女人,犹记第一次见到她,漫不经心地抬眸藐视殿上众臣。那些炘国最拔尖的人才,在她面前少有人能昂首挺胸。
第一次,他如此清晰地认识到眼前这个人是长公主的儿子,是那个将权力玩弄于鼓掌的人的儿子。
…………
秦安悦和秦宁本欲送众女回家,她们却好说歹说要请吃饭,意为庆祝新生。
秦宁体弱不能喝酒却硬偷着喝,秦安悦稍不留神眼前的酒就少一口。
几口下去秦宁还真不咳了,秦安悦回头一看人已经趴在桌上睡熟了,嘴里还嘀嘀咕咕念着不是新生是勇敢站在阳光下。
秦安悦叹了口气,她说的话不知这些姑娘听进去了多少,看样子秦宁倒是听进去了。
无奈,她只好差人去叫靖国府的马车。
至府,秦安悦将秦宁交给其院中侍女才靠在门上大口喘气。这一路连拖带抱的,真是累暴富了。
还没喘匀气,她就瞧见芷澜和菱欢匆匆忙忙跑了过来:“小姐小姐,你快走!”
秦安悦眼睛连眨,还没反应过来就要被架出去了,茫然看了看俩人:“走哪儿去?这不是我家吗?”
莫不是她这些天记岔了,她不是国公府的小姐?
“小姐,二老太爷那边闹了一下午了,如今还在夫人房里,气势汹汹好像要吃人,小姐若是现在回去指定要被吞了。”菱欢的声音都带了哭腔,显然是急得狠了。
秦安悦靠在菱欢身上看着天边余晖,哑然一笑:“还没闹完啊!”
“他们在凌松苑门口聚了会儿,又到前堂叫骂。老爷回来之后已经闹了一波,咱家老爷气盛,不提防将三老爷打破了头才消停。夫人刚回来不久,又吵上了,如今前堂附近可近不得人。”
她推开两人,大摇大摆走向前堂:“那我们便去瞧瞧三伯母如何将我吃了。”
靖国府的路长,长到秦安悦走一半逐渐英雄气短。方才是借着酒劲,这会儿酒劲好像散了,她心如鼓擂,越发紧张。
这古代的酒也太软了些,吹了这会儿风就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