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下只能护住她仅剩的微弱灵识,日子久了,她终是会灰飞烟灭,她会变得黯淡,接着变成一缕微亮的白烟,冲散在水里,空气里,任凭谁都抓不住,就这样消失在眼前。
窗外惊雷劈碎未完的威胁,整座北冥海突然震荡,在深渊中心发出幽鸣。
海云澜怀中的光点开始虚化,他疯狂催动神力,在心口剜下护心鳞片,还未来得及递出,手里只剩下一缕渗入指缝的月光。
"别走!"嘶吼声震碎窗棂。
指尖穿透的虚无感尚在掌心灼烧,他猛然惊醒,撞翻案上茶盏。
玉髓酒器碎裂的脆响中,他看见自己倒映在冷酒里的面容,长发凌乱如冬夜枯藤,眼尾红得像染了魔界晚霞。
晨雾从殿门缝隙渗入,只见苏青梨自薄雾中走来,清晨风凉,她随手拾来一层白纱,松散地裹在身上,白纱衣袂正被风吹成流云,像随时要被吹走的白烟。
海云澜瞳孔骤缩,那道身影与记忆里逐渐消散的那枚元神完美重叠,连鬓边碎发翘起的弧度都如出一辙。
他慌乱起身,座椅在身后轰然倾塌,青梨僵在殿外,看着素来矜贵的神君赤足追出,紧紧把她扣入怀中:“别走!”
怀中人颤抖的肩胛骨,后颈绒毛在晨光中的弧度,甚至发间若有似无的花香气息,都与她一般无二。
"...疼..."细若蚊呐的呜咽唤醒魔障。
海云澜指节倏然松开,他望着少女颈间被勒出的红痕,抬手拭去青梨颈边伤痕,动作温柔得令人心惊,泪珠却在触及肌肤时悄然坠落。
"本君...认错人了。"
苏青梨侧过脸避开那人目光,三千年的囚锁,早已将她的惊惶碾作漠然。
她拖着素白纱裙走至案前,扶起座椅坐了下来,默默拿起案几上的果子。
“梨儿!”阿辰一路小跑,清越声线传来。
“原来你过来吃饭了,我去了你住的地方喊了很久,没想到你早早就来了,叫我好找。”他挨着青梨落座。
“澜,你杵在月洞门那儿当摆件么?过来一起吃啊。”
“我吃过了。”话音未落,身影已消失在门帘外。
“梨儿你别理他,他原是一只鱼,住在深海里,是冰做的魂,冷得很。不像我赤炎龙族...”
“不冷,他很烫的。”苏青梨将樱桃核吐在青玉碟中,不经意地回应着。
“烫?哈哈!”阿辰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用烫字来形容人,把他逗笑的不行。
“不对,你怎么知道他很烫?”见梨儿迟迟不说话,他忽地凑近青梨:
“你怎么只吃果子,吃点米饭。”阿辰一边说一边拿过苏青梨的石碗。
苏青梨将最后一颗樱桃放入口中:
“谢谢你们救了我,还收留我,给了我吃的。”她停顿,起了起身,望向海云澜走出去的路:“也代我谢过他的龙息草。”
“啊,等等...”阿辰也急忙起了身:“你要去哪里?”
“你家住在哪里,我下回还能去找你玩吗?”
“嗯...姐姐不让我跟陌生人玩。”
“陌生人?”
“我们不算是陌生人了,我们昨晚还一同出生入死呢!”
“我没学过这个词。”
“啊????哪个词?”
苏青梨朝房中走去,抱起了小猫,她驻足回望时,满是歉意。
“我真的走了。”说罢,单薄脊背渐融于浓雾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