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都死了不成,看着姑娘在这儿跪着,快给姑娘扶起来。”
凤姐眼看邢夫人要气到翻过去,立即朝着房内的小丫鬟们道,又忙走到岫烟的面前拉着她的手,安抚她的情绪。
“好姑娘可是睡迷糊了,青天白日的,舅爷怎么会干出那事儿来,快站起来说话。”
邢夫人早就气的头顶冒烟,见着凤姐把岫烟拉起来,又拿着帕子给她擦了眼泪,才问。
“你瞧你往日是个稳重的,今日怎么青天白日说起胡话?咱们这种人家要是出了卖女儿的事情,叫外人怎么看!”
岫烟本就不是要把天掀了的那种人,今日不管不顾的冲到邢夫人院里,已经抱着叫邢夫人厌弃,赶他们一家回金陵的念头。
见邢夫人递了话头过来,这会儿才软下说:“姑妈,不是我胡说,今儿父亲叫人唤我出去,回家才知道,他在外面欠了银子,姑妈也知道我们家通天才多少钱。
这些日子也都是靠着姑妈,才能有个安稳的地方。
跟着父亲的人也说了,父亲今儿出门的时候说是要来寻姑妈给我找个好婚事,姑妈知道父亲的意思,这会儿没钱抵债那不就要卖了我。”
说罢就呜呜呜的哭了起来。
邢夫人这会儿可算是听明白了,什么卖不卖女的,这都是岫烟瞎想,当下也放下心来。
拍着她的手就安抚的说:“你小孩子每经过什么事情,少不了害怕。
再说了,你爹能欠多少钱,他整日就吃吃酒打打牌,顶天也就百十两。
哪有你说的这么严重,以后不可这样了。”
邢忠是爱喝酒的,若是喝醉叫人哄着借了钱,几百两顶天了。
毕竟不看僧面看佛面,荣国公府大夫人的亲兄弟,他们就算是要算计,不敢算计的太过了去。
邢夫人看岫烟上蹿下跳,又哭又闹,没规没矩,心下生气,语气也不自觉地重了些。
岫烟已然哭的说不了话,篆儿在旁抽噎,凤姐问她:“你个小蹄子还不赶紧说清楚!”
“回奶奶太太的话,老爷……老爷欠了……千两。”
后面的千两细弱蚊蝇,邢夫人和凤姐也没听清。
“你嘴里糊了浆糊不成,话都说不清楚了!”
篆儿被凤姐喝骂一通,抬起头慢慢说:“老爷欠了千两。”
这次房里的人都听得清楚,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邢夫人气急扬起手就抽在篆儿的脸上,使得力气极大,白净的脸上立即就显出红印。
“你活腻歪了不成,在此编排老爷!”
岫烟见篆儿挨打拉着邢夫人哭诉道:“姑妈别气坏了身子,都是父亲的错,父亲若是还不起钱,到时候就叫父亲卖了我去抵债……”
邢夫人闻言扭头看了凤姐一眼,凤姐知是赶她走,只寻了个借口就出了门。
房里,岫烟还在大哭,邢夫人的陪嫁王善宝家的走了进来在邢夫人耳边儿耳语,邢夫人听完抄起手边的茶碗就砸在地上。
瓷片四飞,茶水四溅,划破了房中几人的下裙,溅湿了脚下的绣鞋。
一千四百两,她不成器的好弟弟邢忠欠了赌场一千四百两。
限期一个月还清,不然就要夺了房子,抢了女人,断了手指。
房中众人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生怕出个差池,叫邢夫人迁怒了去。
过了半刻,邢夫人才理顺了心中的气。
心下也有了裁决的心思。
对着已然哭成泪人的岫烟道:“你去偏房洗把脸,然后就回园子里去,你爹的事情且当不知道,日后也不许再问,近日就说病了要养病,也不必来请安问好。”
这是要把岫烟禁足了。
只要能解决了眼前的灾祸,禁足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岫烟安稳地称是。
回了缀锦楼就十分听话的关门谢客。
被问起了,就只说是风寒了不便见人。
篆儿小心翼翼的给岫烟擦眼睛,问:“姑娘,咱们这样算是逃过一劫了吗?”
岫烟只看她不说话,篆儿知她多言了,只闭了嘴安心给岫烟消肿。
回贾府的路上她想清楚了,邢忠欠的钱不是她能还的,是下的套还是邢忠赌瘾上头,这都不是她能查清楚的。
唯有在邢夫人这里闹大了,让邢夫人去处置,才有躲过祸的希望。
不过这样一来邢夫人必然厌弃她,邢忠要借邢夫人的路子给她攀高枝的通天路就要断了。
但她不在乎。
只是今日这样一闹,日后此事翻篇了,姑妈和父亲也会生了嫌隙,就是不知道,姑妈会寻个什么由头叫她家去。
又要寻个什么由头让他们全家回金陵老家去。
岫烟躺在床上,脑中思绪万千,紧绷的神经突然放松,缓缓地睡了过去。
却说邢忠原本确是要往荣国府来,找邢夫人拿钱平账,结果在路上就遇上了他的狐朋狗友住在菱花胡同的乔二爷。
乔二爷如今三十有余,整日混迹在赌场中,专门替赌场讨钱,人称乔阎王。
他前头娶的一个夫人半年前病死了,家里一团事无人打理,要不是大萱有男子必须要给正妻守孝一年的律法,乔二爷老早就娶了新人进门了。
今日见了邢忠,知他欠了赌场的银子,上前来拦着他的路,起了戏弄的意思。
邢忠一见他还以为是赌场已经交乔阎王来讨债了,忙不迭地道:“乔爷今儿怎么得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