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尖锐的哨声便已刺破沉闷的空气,把所有人从浅眠或梦魇中拉出来。帐篷里的人默不作声地穿上沾满灰尘的衣物,沉弥也不例外。
沙瓦蕾总是起得比她早一点,穿上已经刷洗到看不出图案的工服,整理好二人的工具,然后坐在床边默默等着她起来。
接着二人戴好 GPS 定位器,去领取属于自己的早饭。
早餐是一份冰冷的固体营养块,干硬且无味,嚼下去像是在啃石头。沉弥已经习惯了,只是每次都会悄悄把自己那份掰下一小半,趁旁人不注意时塞进沙瓦蕾手里。沙瓦蕾一开始拒绝,后来在沉弥一贯的坚持下,只是低头接过,紧紧攥在手心。
沉弥姐姐对她的好,她不是不懂,只是觉得很愧疚,因为自己真的没有什么可以去答谢她的东西。
队伍在哨声催促下缓缓前进,每个人都低头走路,身上带着灰尘与倦意,像是一条沉默流动的河。
沉弥跟在队伍里,手里紧紧攥着自己的工具袋,肩膀上搭着昨晚晒干的工服。她若有所思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裸露的手臂。
这段时间的生活很单调,每天在矿道里挥锄头、搬石头、装运矿料,吃得是干巴巴的营养块,喝的是带着铁锈味的自来水,除了基础的蛋白质和维生素,别说糖分,连油脂都像是奢侈品。
沉弥动了动胳膊,手指摸上自己小臂的线条,肌肉不像之前那样软了,反而有些紧实。不是那种健美的程度,而是日复一日的劳作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迹。
更让她诧异的是腹部,明明之前穿贴身衣服时还能捏到点软肉,现在肚子平坦得过分,就连肌肉的纹理在皮肤下都有些隐隐可见。
她盯着自己的肚子,心里突然冒出个荒唐的想法——再这样下去,是不是连马甲线都要出来了?
沙瓦蕾悄悄抬头瞅了她一眼,发现沉弥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以为她在担心什么,小声问:“沉弥姐姐,你是不是不舒服?”
沉弥一愣,回过神来,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掀开自己的衣袖朝着沙瓦蕾展示了一下:“没有,就是觉得自己好像结实了一点。”
沙瓦蕾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看着沉弥纤瘦的腰肢和手臂,歪头道:“不过你还是很瘦啊。”
“嗯,比之前壮实了点。”沉弥语气里带着点自嘲,她也不确定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毕竟,在这里变得更强壮一些,也许意味着能在这片残酷的环境下活得更久一点。
就当变相锻炼了。
矿道里回响着锤击岩壁的声音,一下一下,像是单调的节拍,将时间敲打得沉闷又漫长。沉弥蹲在一块岩石旁,手里拿着工具,把碎裂的矿石仔细挑拣出来,扔进身边的桶里。灰尘浮在空气里,嗓子里带着点涩意。
沙瓦蕾在旁边干活,偶尔用袖子擦一下脸上的汗渍。两个人没有说话,像其他劳工一样沉默地工作。
过了一会儿,沉弥停下手里的动作,活动了一下僵硬的手腕。她抬头看了一眼沙瓦蕾:“累吗?”
沙瓦蕾摇摇头,又点点头,小声道:“有一点。”
沉弥笑了一下:“别硬撑,真的太累了就歇一会儿。”
“会被看到的。”沙瓦蕾的声音很小,但带着一点紧张。
“没事,我会给你打掩护。”沉弥没有再多说,只是继续敲着矿石。但下一刻,她忽然开口:“沙瓦蕾。”
“啊?”
“你知道吗?我以前听人说,如果你闭上眼睛,想象自己在另外一个地方,会感觉没那么累。”
沙瓦蕾微微睁大眼:“真的?”
“嗯。”沉弥淡淡道,“我以前试过,挺有用的。”
沙瓦蕾抿了抿唇,像是半信半疑。她看了一眼周围,确定没有监管走近,才小心翼翼地闭上眼睛:“那要想象什么呢?”
沉弥想了想:“想象你最喜欢的地方。”
沙瓦蕾沉默了一会儿,声音很轻:“我最喜欢的地方……是躺在糖果做的屋子里每天看电视!”
沉弥侧头看着她:“很朴素,但充满了想象力。”
沙瓦蕾睁开眼睛,眼底还留着一丝飘忽的柔软情绪。她盯着自己满是灰尘的手掌,低声道:“那沉弥姐姐呢?你最喜欢的地方是哪里?”
沉弥顿了一下。
许久后,她低声道:“应该是家吧。”
“家?”沙瓦蕾有些意外。
“嗯。”沉弥目光落在远处漆黑的矿道深处,“没有任何经济负担,可以在家里可以随心所欲,睡到日上三竿,玩自己喜欢的游戏熬夜熬到凌晨。虽然听起来很不上进,但的确是我最喜欢的地方和最想做的事情。”
沙瓦蕾轻轻哦了一声,似懂非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