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目光锁定时默这个转校生,“那个新同学叫什么名字?”
不等自己回答,前排的同学就已替他回答。
刘淑梅点头头,在手中的花名册添上了他的名字。
当时默拿到小测题,大概扫视一眼,还好,跟以前学的差不多,这张小测对于自己来说难度并不高,不到十分钟就做完了。
比起数学,陆迟对物理更感兴趣些,没有选择旁边现成的答案,而是拿出草稿纸认真分析题目,计算数值。
倒是宋相思,两眼一黑又一黑,十道题只会做前两题,剩下的题于她而言更像是天文学,看不懂。
“自己做自己的,没必要去抄,你同桌都不会,他的答案没准还不如你的。”
虽然看不懂,但宋相思还是低着头胡乱钻研,草稿纸被画的稀里哗啦,临收卷时则随便蒙了个选项上去。
刘淑梅将收上来的小测放在一边,“翻开电场强度这一章。”声线像块淬火的钢,将交头接耳的窸窣声瞬间截断。
粉笔灰簌簌落在她骨节分明的手指上,黑板上的“E=F/q”公式写得横平竖直。
“想象这个点电荷是个脾气暴躁的家伙。”她突然停下板书,食指关节叩在黑板上,“距离越近,它给试探电荷的‘推力’就越大。”
“看这道例题。已知R1阻值10Ω,滑动变阻器从20Ω调到30Ω,电流怎么变?”
后排学生偷偷翻出漫画,冷不防撞上她突然转身的目光,红框眼镜下闪过一道锐利的光:“觉得简单的,来黑板推导公式。”
下课铃响起,同学们暗暗松了口气,可算是下课了。
她合上教案的动作精准得像按下秒表,“作业是课后第三、五题,步骤必须写满半页纸。”最后一个字落地,她已经迈着利落的步子消失在走廊拐角,只留下满黑板工整的公式,在午后的阳光里泛着金属般的冷光。
后墙的表针快速旋转,终于熬到了放学,立刻把课本“哗啦”塞进帆布包,拉链撞出清脆声响。
赵东伟抓起篮球拍得地板咚咚作响,他勾住韩旭的肩,“走,打两球再回去。”
韩旭把草稿纸团成球精准抛进垃圾桶,碎纸片在空中划出抛物线,“走。”
“校门口新开了家奶茶店!”几个女生叽叽喳喳收拾化妆镜,口红在桌面碰出细碎的叮当声。
书包拉链开合的“呲啦”声此起彼伏,如同潮水漫过课桌,偶尔夹杂着“借支笔”“作业写完没”的短促对话。
夕阳斜斜切进教室,给埋头翻找钥匙的少年镀上金边,钥匙哪去了?自己明明挂在书包拉链上了,上面还栓着小毛驴,不可能丢呀。
走廊传来此起彼伏的“快走快走”,书包带晃荡着撞在门框上。
挂着钥匙的小毛驴在眼前晃动,伸手去拿,那人却使坏地装进裤兜。
“走吧。”
陆迟的步伐很快,时默要小跑才能跟上。
今天下午这是怎么了?一副爱搭不理的模样。
夕阳把陆迟的影子拉得很长,时默攥着书包带小跑着追上去。前面的人明明听见了脚步声,却故意把步子迈得更大。
“陆迟!”时默伸手拽住他的胳膊,“迟哥,你怎么了。”
陆迟猛地转身,夕阳给他的睫毛镀了层金边,眼睛却气鼓鼓的:“你还问怎么了?”
时默盯着他发红的耳尖不解,“到底怎么了?”
“那你就仔细想。”陆迟别过脸,声音却软下来。
“到底怎么了?你说好不好?别不理我。”时默真的想不起来自己哪里做错了,到底怎么惹他生气。
陆迟停下脚步,一脸认真地看着他,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你不是说等你睡醒就考我背诵吗?你知道这一中午我什么都没干,就光看语文书了吗?我怕吵到你,在心里默背。默背你懂吗?很容易走神,我就掐着自己的胳膊,告诉自己千万不能走神。那么老长的文言文,我硬是一个午休背会了,就想着等你醒了,背给你听,想让你夸夸我。”
“结果你呢!你醒来就一直给严小军讲题,看都不看我一眼。你给他讲题的时候怎么不问问我会不会,是谁说要教我学数学的。”
“还有课间,你明明看出来我不开心,怎么就不问问我,一直等到现在你才问。你自己看看时间,几点了,你怎么不等我死了再问我。”
这还是时默第一次听到陆迟说这么多话,结果还是控诉自己的。
“别生气了,给你买可乐喝好不好。”
“好个屁,谁要你的可乐,解释,我要你的解释。”
“那可乐你还喝不喝?”
“喝!”
时默被逗笑了。
陆迟是个幼稚鬼。
“对不起迟哥,别生气了。”时默抬头对上他的眼睛。陆迟比他要高上一个头,这个视角看他的双眼,真像只摇尾乞怜求原谅的狗狗。
“班长是除了祝平安第一个来找我讲题的人,也是第一个愿意认真听我讲题的人,我很开心。所以就忘了要考你背诵的事。对不起,你别生气了。”
“为什么?”自己只想知道他在江城的事,哪怕是几句零星的被一笔带过的事,自己也想要知道,想知道他在江城的全部,也想知道他和那个祝平安之间都发生了什么。
每当时默提起祝平安时,都会下意识嘴角上扬,眼里带着数不尽的柔情。就是这满目柔情和不经意上扬的嘴角,陆迟居然讨厌上一个从未出现的女孩。
为什么?可能是因为江城的同学会冷着脸借自己的作业抄却又从来不好好对待,还回来的永远是带有折痕的试卷和有撕痕的作业本。可能是自己在讲题时那个心思不在学习上的少女,那个左顾右盼的祝平安。
所以严小军来问自己能不能请教问题时,自己那激动的心情,不为别的,只为自己第一次得到尊重。
他喜欢给别人讲题,因为这是对自己努力学习成果的验证。也是因为,自己没有别的方式可以跟同学相处,或许只有这样,才可以拉进一点点同学间的距离。
他在心里默默的将每一道题的讲解方式都在心里过一遍,幻想着有同学来问自己,然后通过一道小小的数学题,让他们发现,时默人很好的,并不是个坏孩子,他和他爸爸不一样,可以和他做朋友的。
可是没有,没有人愿意问他一道数学题,好像他做的一切都是徒劳。
后来时默发现,交上去的作业本会被传着抄,那自己就把字写的清晰一点,把步骤写的更明白一点。
再后来,会有同学主动借他的作业抄,即使还回来的作业本没有被认真对待,他也愿意。
因为这是他唯一能融入他们之间的办法。
即使这是自己的自作多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