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几艘飞船冲向了塞伯坦。
或许是为了确认情况,又可能是打算从身份不明的敌人手里夺回母星,他们毫不犹豫地接近化为白色的大气层,甚至盲目地向星球发射了导/弹和激光。
但那些被攻击命中的地方只是有如数据干扰般地波动片刻,就又迅速复归原位,连爆炸声都没有传来。
紧接着,不等飞船调整航向,在接触大气层的一瞬间他们就被侵染捕获,那些白色的雾气像是一只举手,轻轻托举着他们到达地面。
落地时,里面的人也一并被数据化,与其说是塞伯坦人,不如说更像一些电子模型。
红蜘蛛看得很清楚,因为事情恰好就发生在他旁边不远。
哪怕是幽灵,也出于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但就在这时,身边出现了一道由数据构成的虚幻人影。
“这是……!”
“这是你本应形成的机体,”旁边巨大的眼型装置说,“是根据火种代码复原出的,神铸情况下你的形象,如果同意到我这边,你以后就能作为真正的自己存在。”
“我说过不可能。”红蜘蛛猛地别过头,“真实与否由我自己决定,用不着你来定义什么是‘真正的我’。”
说实话,心里的确动摇了一瞬。
但在这里服输低头是不可能的,于是他果断拒绝了海格特的提议。
“你要是真的这么想也无妨——红蜘蛛,冷制造出身,有定期更换机体的习惯,后来加入了霸天虎,是个自私的机会主义者,虽然很聪明而且有领导才干,但被威震天的阴影所笼罩,所以在想办法取而代之。我可以让你维持这样的参数,静止在类似的电信号里,但这样真的好吗?”
“你自以为很了解我是不是?还有谁说要让你静止了!”
红蜘蛛显然被激怒了,尖锐地开口。
“装成一副好人的样子,充其量只是在为了正当化自己的行为而找借口,这个无聊的、没有变化的世界,就算逃离了死亡和痛苦又怎么样?依我看比那些都要糟糕几百倍!”
“嗯……你会对自身感到不满足,所以会想着在所谓的‘未来’寻求突破,这我可以理解。”海格特思考起来,“毕竟你与其他人无法协调,结果就是不断地与世界和他人产生冲突。这也是我犹豫的地方之一,我不知道是否应该让你停留在现在的状态。”
他就这么想了一会儿,巨大的眼球又轻轻动了一下,淡蓝色的光洒在周围纯白的景色中,有如万华镜般令人困惑和着迷。
“但是没关系的,既然塞伯坦已经成为不再有痛苦的乌托邦,不再有纷争和能源短缺问题,人人都能安稳地作为自己而存在,在这样一个美好的世界,你也迟早会……”
“说够了没?”
红蜘蛛打断了他的话。
“如果真是这样,你为什么一直无视我的存在?”
“……”
被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所震慑,机器那浅蓝色的光芒开始不稳定地闪烁。
实际上,海格特从很久之前就已经注意到了红蜘蛛的那颗冷制造火种。
但和坦然接受自身的机器狗完全相反,那颗火种充斥着因为无法自洽而带来的痛苦、扭曲和偏执,光是看上一眼,那其中暗示的罪孽就会让他无法控制地避开视线。
只要以后找到让冷制造寻找到自己真正姿态的方法就好……用这样的理由麻痹自己,他一直都在逃避,过去避开了,在霸天虎的基底见到对方的时候也避开了。
就算是现在,也在最初的注视后匆匆移开了视线。
“终于暴露真面目了?”像是发现了什么,红蜘蛛露出一个残酷而得意的笑,“好啊,你说你爱着这个世界,所以现在把它据为己有,但这种行为充其量只是缩在安全的地方做梦而已,就像你不敢面对我的火种——
因为这会让你从梦里醒来,让你意识到不是所有人,都会在你创造的这个该死的世界里获得幸福。”
——
————
另一边,宇宙中。
几日过去,几乎所有人的精神都到了极限状态。
刹车必须要休息充电了,通天晓接替了他的驾驶工作。
在短暂的商讨后,为了让船员不至于精神崩溃,奥利安迅速做出了几个轮岗安排。
没有选举,甚至没有经过民主投票,但众人已经将他视为飞船的领导人看待,或许是出于疲惫,没人对此提出异议,而是凭着对领导力的直觉就听了他的话。
“无论如何,我希望大家记住——我们的火种在燃烧,并非是因为我们的脚站在某颗星球上。”
就像多年前在议会的那次演讲般,此刻这个红蓝涂装的大个子也用充满勇气和坚定的语气说着鼓舞人心的,真诚的话。
“眼下塞伯坦出现了危险,我知道大家都充斥着忧虑,但正是如此艰难的时刻,我才希望大家意识到,这不是塞伯坦的末日,更不是世界的末日,只要想,我们总有一天能解决这个问题。”
“如果解决不了呢?”有人问。
“那就去亲手开拓新的未来——就像千百万年前,我们最初的祖先开拓这颗星球一样,总有人会写下相同的话语,会赋予万事万物以意义。
——我相信,没有什么会真正消失。”
话音落下,有人忍不住鼓起掌来,热破和大黄蜂更是偷偷抹了抹光学镜(当然前者并不承认)。
是的,这不是什么真正的末日,他们能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精神稍微放松下来,就开始想要下线充电,于是在进行了房间分配后,很多人都去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