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
车上林寂扫视过后视镜里低头看文件、时不时咳嗽两声的牧梓,默默调高了车内的温度。
突然铃声响起。牧梓接起电话。
“什么?”她惊呼一声,放下文件,挂断电话抬头就让林寂掉头回去。
“发生什么了?”林寂把车停在路边,转头问她。
“出事了,”牧梓揉了揉眉心,十分疲惫,“夏桉不见了。”
她前几天从酒吧离开的时候就担心事情要瞒不住了,结果果然如此。
这不,柳弋和她说完那件事后不久,就收到了夏父过来问询的消息。
林寂思索了一会,瞧见牧梓忧心忡忡的样子,安抚道:“天气预报说待会儿有大雪,我先送你回去,你最近两天身体不好,不能受寒,我去找就行。”
牧梓望向窗外,细碎的雪花已经落在了车窗上。
她打量了自己明显不够厚的外套,叹了口气,“算了,先回去吧。”
林寂送她回家后就又坐回了车内。
虽然他并不觉得夏桉一个成年人还需要别人跟在后面盯着照顾,但奈何电话打到了牧梓这。
以牧梓的性格,就算是已经午夜,她也肯定会不放心地冒着大雪亲自去找。他不想她去,但也没理由拦着,只能自己替她去。
要他说,何必这么关心那个家伙?到底是会哭的孩子有糖吃。
林寂越想越烦,就随便开到一条道上停下来想休息会儿,刚抬手就看到手边放着一盒水果糖。
嗯?这是哪儿来的?
林寂有些莫名地打开盖子,里面夹着一张纸条。纸条上是熟悉的字迹,写着一句话,“记得补充能量”。
是谁不言而喻。
霎时间,他觉得心上好像塌陷了一块儿,原本凌厉的眉眼也肉眼可见地软化了。
算了。看在这盒糖的份上。
他往嘴里扔了个糖块,继续开车一个一个地方地找过去。
另一边牧梓洗了个热水澡出来,脑子也清明了些,走到落地窗前,眼看着外面的雪越来越大,林寂那边也没有消息,不由得有些担心。
林寂不了解夏桉,估计也只是在一些他们五个人常去的地方找,未必找得到他。
牧梓思前想后,最终还是不放心地换了衣服,戴上针织帽,临出门时手上又带了件厚外套。
她先是把附近所有酒吧都逛了一圈,没有,想办法联系了夏桉提过的圈内朋友,也没有消息。
牧梓的心情也从一开始的担心到后来愈发焦急,刚洗完澡不久干爽的皮肤就又冒出了汗。
她抬手关了车上的恒温系统,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好好思考。
会去哪儿呢?
“嘶——”
手心猛然一痛,她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焦虑的时候无意间把手心掐破了。
可是牧梓却呆愣愣看着自己的掌心,好像忽然想到什么似的,惊醒后启动了车子就朝她想的那个地方开了过去。
那个地方,是牧梓第一次和夏桉见面的地方。
严格来说,是夏桉不知道的情况下,牧梓和夏桉的第一次见面。
那时候夏桉还是个半大的少年,母亲刚刚去世,父亲却为了一个大生意临时去了外地,没能及时赶回来参加葬礼。
葬礼结束之后的夜晚,偌大的夏家庄园只剩下夏桉和一众仆人。那是夏桉第一次离家出走。
那时候牧梓父母在家吵架,她心情不好,就去附近的公园散心,正好碰到了坐在公园小路某个路灯下面一个人喝酒的夏·烂醉如泥·桉。
牧梓当时还没接触剧情线,还不知道这是F4男主之一,但还是出于善意想把他送到附近一个宾馆安顿。
结果就在她把他扶起来的时候,醉醺醺的夏桉像条受到惊吓的野狗,跳起来狠狠咬住了她伸过去的手掌。
那一口咬得很深,几乎咬出了血。
牧梓就忍着痛把他掰开,但对着咬完就睡过去的醉鬼也说不了什么,最后还是把他安顿好才离开。
也因此,在几年后她被介绍给已经成熟的夏桉时,第一眼认出了他。
但她从没说过这件事。
夏桉自尊心很强,如果他知道自己曾经帮过她,那他的第一反应一定是愤怒羞恼于自己狼狈不堪的一面被她看见了,而不是想着报答。
就像这一次一样——
自动报时打断了牧梓的回忆,把她拉回现实。
“十二点了……”
她一手按住方向盘,另一只简单活动了下冻僵的手指,然后按开制暖。
外面的大雪已经给道路铺上了一层白,雪势却没有丁点减小的样子,反而越来越大,堆积在车前玻璃上又很快被车面制暖作用下融化。
——这一次不也是吗?
牧梓继续思考,因为发现她就是那个帮助他追梦的酒吧老板,所以崩溃到大半夜闹失踪。
她时常觉得夏桉不像是个会继承家业的富家子弟,他甚至连心智成熟这个词都达不到。
太小孩子气了。
和那一年半夜离家出走的小孩相比,没成长一点儿。
当牧梓看到那个坐在路灯下熟悉的人影时,时空好像重叠,她好像又看到了那个咬住自己手掌的小孩。
路灯下,夏桉抱住双腿蜷缩成一团,大雪已经打湿了他的头发,甚至在他头上身上积了薄薄的一层。
“夏桉!”
他听见声音,微眯双眼,艰难辨认出面前的人是谁。
是——牧梓?
夏桉又把头埋进双膝,一副不想搭理她的样子。
气喘吁吁赶过来的牧梓一看他这样子,就清楚他是别扭得气还没消,不想和她说话。
但眼看雪越来越大,他就穿着薄薄几件,还喝了酒,硬生生在大雪里当蘑菇,牧梓就觉得好气又好笑。
再这么下去,他只会病倒在冰天雪地里。她也懒得再纵容,上前一把就要拉他起来,却被甩了开来。
“别碰我。”他似乎已经有些感冒,带着鼻音闷闷地说。
牧梓忍无可忍,弯下腰凑近,一只手抓住他的头发往后扯,强迫他露出来自己的脸,另一只手狠狠地朝他脸上扇过去,到脸上之前却又卸了几分力气。
“啪”的一声脆响,似乎让夏桉稍微清醒了些。
他睁大眼睛,一声不吭,只倔强地用埋怨的眼神盯着面无表情的牧梓,被打出的血道子在冻得发白的侧脸上分外突兀,触目惊心。
但牧梓就像是没看到般冷漠,完全没有以往温和细心对他的样子。
“清醒了吗?”
“不懂你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蠢事,让你在这么冷的天跑到外面穿一件薄卫衣坐在冰天雪地里喝酒。”
“我问了所有人,他们都不知道你去哪儿,我找了附近所有的酒吧,也没有人见过你。”
牧梓终究没忍住,厉声责备。
“你知道多少人在担心你吗?你能不能成熟点?”
夏桉像是被戳破的气球一下爆开,打开牧梓按住自己的手臂,“我没要你来找我!”
牧梓都被气笑了,“啊,你这意思是我自作多情了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