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今日这娘嫁不嫁人无所谓,天肯定是要下雨的,方才夜空中的火烧云预示着,这场雨会是一场伴着雷电的急雨。
“沈先生,先下来吧,要下雨了!”
“是啊沈先生,你要观天象可以去占星阁,不至于非得爬楼顶啊!”
楼下的仆从们纷纷大喊劝阻着,谁知沈临却跟没听见一样,还在继续往上爬。开玩笑,他好不容易费劲吧啦爬到第四层,就这样放弃了的话,明天岂不是还要再受一次累!
擎涳不说话,板着脸就这么看着楼顶的人,他现在只觉得自己的太阳穴突突地跳,心脏也突突地跳,连带着头顶的青筋,还有胸口的膻中穴,都跟着突突地跳。他此刻恨不得把这个家伙抓过来,狠狠暴揍一顿才能解了心里的这口闷气。
就剩最后一层楼了,第五层的屋顶坡脊斜度很大,沈临扒着边儿好不容易爬上去,但上去之后却不能站直身子,只能弓腰驼背一点点往前挪。
他看见自己的钱袋就躺在屋顶另一侧的边沿,沈临无语,心想早知道就从对面爬上来了,现在还要挪动这么远,真是累人。
压在茶馆的那枚玉佩对自己很重要,是自从有记忆以来就戴在身上的,说不定是他的亲生父母留给自己的唯一念想。听他那猎户养父说过,这玉佩不值什么钱,只是捡到他时就挂在他脖子上,所以才留了下来。
若不是如此,丢了也就丢了,沈临也不想费这些力气。
但自己不明不白就死了,来到逆界无依无靠,只有那玉佩算是他去人间走过一遭的证明。倘若今后到了阴曹地府,能凭这玉佩找到他的亲生父母,也算不枉此生了吧。
天气越来越闷,闪电和雷声也越来越频繁,就在沈临半趴着挪到屋顶正中央时,突然一道极亮的闪电劈开了烧红的夜空,直直地朝着书斋屋顶的沈临劈过去。
地面上的人吓得纷纷大叫,有的侍女甚至捂住了眼睛不敢看,生怕下一秒这沈先生就会变成一块焦炭。
当闪电即将触碰到沈临的瞬间,擎涳念动了追形咒,将这不省心的人一下子从屋顶拉回到他的面前。
结果人还没站稳,突然看到出现在眼前的擎涳,沈临有些着急:“你干什么?”
擎涳的脸色难看极了,比此时的天空还要阴沉,他黑着脸反问沈临:“我还想问,你要干什么?”
沈临回头看了眼再次与自己相隔遥远的那高高的屋顶,有些丧气又有些生气地说:“我要拿回我的东西,就算你是神主也管不了这么宽吧!”
“你的东西?什么东西?”
“我的钱袋啊!你管扔不管捡,我都替你干了这么多活儿,不给工钱不说,还倒扣我的钱,你是土匪还是恶霸啊?”
沈临是真生气了,也不管神主大人会不会报复他,反正一股脑儿把想到的话全都脱口而出,至少先混个心里痛快。
擎涳的脸色更难看了,黑里透着青,他只觉得头顶的青筋就像要爆开似的,头涨得生疼。一直站在他身侧搀扶他的姜禄阱也能感觉到神主大人的变化,毕竟他发现,擎涳的手臂正在微微发抖。
但是姜禄阱此刻并不敢插话,因为他察觉到擎涳虽然看似生气,可是这气愤中,似乎还夹杂着一些别的东西。
雷声在耳边炸响,黑红色的天空终于落下水珠。
下雨了。
这场雨来得突然,叫人猝不及防。
擎涳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半个字,他只是怒目而视地盯着沈临,在雨水即将淋湿他的发丝之前,突然朝着那书斋的屋顶一伸手,屋顶上躺了多日的钱袋就顺势飞到了擎涳的手上。
擎涳看都没看钱袋一眼,用力一扔,直直地扔到了沈临脸上,差点儿把他的鼻子给砸青了。
“滚!”
眼看拿回了自己的钱袋,神主也没多言责罚他,沈临心中窃喜,不服气地“哼”了一声,揉了揉鼻梁骨,便拎着钱袋颠儿颠儿地往落苑跑,他可不想淋成落汤鸡。
结果,他还没跑几步,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大声惊呼道:“神主!”
沈临无意中回了下头,却看到,刚才还气势汹汹瞪着他的人,此刻却吐出了一口黑血,血沾染在他月白色的纱衣上,被雨水冲开成一片暗红的纹理,像是流淌的血河,触目惊心。
神主大人突然没了全部的气力,倒在这雷雨交加的夜晚。
倒在了沈临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