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虫鸣声被一片喧嚣打破。
莫贵霄甚至等不及开门,一脚就蹬破了屋门,被无情蹬断的紫檀木门发出倒地的厚重一声,所有人的心头也跟着乱纷纷的一沉。
后头跟着被族人们用命催过来的守云苓。
其实也算不上催,因为一听到莫贵霄回来了,守云苓抓起药箱就奔过来了。
先前,少主的伤根本没有好实,加之承受了强烈的催眠术,又突然离开明王府,这一切的发生,根本就不在所有人预料之中,守水苏是第一时间派出了澈符寻找他,没想到,少主自己先行回来了。
更没想到的是,守云苓第一要医治的人,竟然是陷入季隼剑伤而昏迷的梦羽华。
守云苓并不想治,但是眼前莫贵霄的脸色让他完全不敢说个不字。
那个一路跟过来的大将金虎照更是黑着脸,抱着巨刀守在屋前,谁来都先横过一眼,杀气重得让暗中想动手的族人们,自发性的收起兵器。
屋内,少主的床边另一头,连牙齿都在打战的何迟暖,抱着床柱子瑟瑟发抖,看到守云苓用药粉拍在羽华的左肩,稍时再连药粉带皮肉一同切开,放出因为苍季隼的剑毒而变成乌黑的血液,他手法很是嫣熟。
只不过因为羽华素性过弱,不管是用药还是动手术时,他不得不更加小心谨慎。
好不容易包扎完伤口,守云苓把自己的发现告知了在边上不肯离去的莫贵霄。
他却一脸的不能理解,重复着守云苓对自己说的话,
“不肯醒来?不肯是什么意思?不是因为季隼的剑毒?”
“季隼的剑偏了,放出毒血后,原本意识就该清醒,可是,梦境师的身体却不愿意苏醒回来,感觉,是意识阻止了身体……”
虽然守云苓说得每个字都听得懂,但是组合在一起,莫贵霄觉得自己完全不能理解。
解释完后,见他的脸色反而越来越沉,守云苓的心头也越发不安,视线轻轻掠过床榻上的人。
不得不承认,是令人惊艳的容貌,远胜于守水苏。
可是,他们的少主霄,从来不是以貌取人的性情。
而这显然更麻烦。
令他最惊异的,则是把脉之后的气息。
永恒的气息。
守云苓是顶级的药师长,指尖对肌肤的触感是导于普通药师的敏感,但这一次,他是完完全全的吃不准,手掌下的肌肤,虽然很细腻很滑顺,却实实让他把测不到属于一般人的气息,而这种永恒的感觉,却非常的接近于少主霄。
仿佛他们是同一类人。
而他们到底是哪一类人?
这份从少年时期就深埋下来的疑惑,现在再度浮露,他自然是不敢也不愿去质疑少主的,那么,至少眼前的境师……
那似乎更像是一个可以触摸到羽华的借口,当守云苓意识到这里的时候,他更察觉到了那道盯住自己不放的视线,于是他明白,这个疑惑也不可能让他解开了。
那种一寸不离的视线,让他联想到被毒蛇盯住的感觉。
对一个只是解衣疗伤的药长尚且如此,那么,对于导致这场伤患的始作俑者,守云苓简直就不敢想像他的后果。
偏偏是苍季隼……
相较之下,对于梦羽华的疑惑,毕竟也不是那么重要,反而是她存在的本身,已经超过了任何意义。
何况这里是明王府。
有着和他同样的想法的武人们,自然把梦羽华视成了极欲除去的眼中钉。
不过,
显然他们也看出来,解决这个眼中钉,非但不能解决麻烦,反而会生出更多的麻烦。
想到这里,守云苓在心中重重的叹息,
最了解莫贵霄的人,无非就是他们几个身边的人,毕竟从小到大,他们彼此知之甚深。
他人可能无法理解少主异于平常的情绪行为,但是守云苓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再一次,他在心中抱怨着苍季隼的莽撞。
倘若羽华死了,这个后果,恐怕,比季隼自以为是要承受的下场还要无法想像……
不敢再想下去的守云苓,为自己先前的分析,轻轻缩起了脖子,感受后脊的一片冰凉。
偏偏身边的声音又响起来了,声音中的情绪一如在催眠时听到的,仿佛都是为印证守云苓的判断,
“要怎样才能让她醒来?”
低沉,成熟,却更加相符的磁性声线。
以前从未注意到的这些细微小事,此刻震得守云苓连视线也不敢对上。
“云苓?”
“……王,不,少主,眼下,只能等她自己醒来了。”
“不行,季隼的剑毒有潜伏性,你马上去找药长老,问他没有别的方法让羽华马上醒来。”
话语没什么情绪,却是前所未有的威慑,惊得守云苓的视线已经低得几近要投埋入地面了,但还是马上想起自己的职责,连忙回道,
“是,我这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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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主的住所迎来前所未有的忙乱,被自己孙子唤来的守川穹,用了极珍贵的药物后,又再度保证她没有任何生命危险之后,莫贵霄这才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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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过后,
屋中的人全都退出来了,唯有莫贵霄坚持守着,劝解无果的何迟暖,只得在叮咛几句之后,一边打着哈欠一边退出来。
关好门一回身,却发现另一个高大的身子,正挡在屋子的大门外头。